解放軍維和日記：來非洲，你才懂水是生命之源的意義

04-29

作者：康超

水池邊的「幫派」

一片茂密的灌木叢，三棵高大的芒果樹，一個四周由矮牆圍著5米見方的水池便構成了拉水點的所有環境要素。站在水車上就能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如果從戰術角度上考慮，這裡算不上一塊戰略要地，可就這巴掌大點地方，卻成為了小黑們的必爭之地。如果不來到非洲，「水是生命之源」這句話你是永遠感受不到它的真正含義的。所以，拉水點除了我們和小黑們的「鬥爭」之外，他們內部的「鬥爭」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反而他們內鬥的激烈程度要遠比和我們更加激烈、血腥和直接。

平時和我們「打交道」的小黑孩們有這麼幾個波次。車輛在行進途中，扒車的那群年齡在10歲左右的小孩是一波，這些人中情況比較複雜，一般扒車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出於好奇，這個之前說過；一個是另有所圖的——偷油。他們偷油的技術絕對可以用「精湛」來形容，戰術分工明確，絕對亞與一場小型戰鬥。一般是三人一組，年齡稍大一點的負責擋住我們的後視鏡，一個人坐在油箱上，另一個在最後打開油箱蓋偷油，開油箱絕對是一項技術活，不論加固工作做了多少，不到三秒鐘絕對是「手到擒來」。不過這種慣用伎倆第一次就被我們識破了，在我們彈弓的驅趕下，他們只能是抱頭鼠竄棄油而逃了，對於這樣的人我們是絲毫不留情面的。這是我們的原則。不過扒車的這波小孩一般在車進入拉水點之前就會離開，很顯然他們不屬於拉水點，對於他們來說，這裡是另一夥的「地盤」。

拉水點附近有三個「勢力團伙」。這也是我們後來慢慢發現的，這個過程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你必須把所有人先認清楚，就好比第一次與黑人接觸，你會發現所有黑人幾乎都是一個樣，圓圓的腦袋上永遠頂著一坨長不長的頭髮、高挺且突出的額頭把髮際線撐的老高，當然，我們在他們眼中也是一模一樣。在水池周圍幹活的那幫小黑，他們也只活動在水池周圍，每次幹完活，駕駛員們都象徵性的給他們的食物作為「勞動報酬」。這群人里原來的「老大」是小皮特，後來小皮特成為莫修斯的代理人之後也就脫離了這個群體。長期聚集在芒果樹下的又是另外一夥，這一夥孩子的年齡要普遍大一點，基本上是二十歲左右，他們的身份明顯要比幹活的那一幫高一點，區別在於他們從來不幹活，但是所有的人都懼怕他們，也可以稱之為「管理層」。芒果樹外圍是最後一波，他們的角色相對於「打手」或者「安保」，負責驅趕外圍不屬於拉水點的小黑們，我曾看見他們為爭奪地盤和外來者大打出手的場景，說實話，他們動起手來毫不留情。

如果說拉水點是片「江湖」的話，這些個不同的「團體」便是整個江湖的全部，要想掌控他們，就必須了解他們。

一起流血事件

正當一切都有序運轉，拉水點其樂融融，飛哥和我覺得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卻發生了一起流血事件，當然受傷的不是我們人，是其中的一個黑人。

一天，我們像往常一樣抵達取水點，正常的展開工作，當完成例行的觀察警戒後，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他坐在一塊凹凸不平的石塊上，背倚著一株小樹，兩腿交叉著，光著的腳底板自然的蹬靠在一小塊石頭上，一本破舊的厚書置於兩腿之間，黑色的頭顱沉得很低，已經完全被書上的內容吸引住了，這外界的喧囂、紛爭好像都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太安靜了！

飛哥不禁被這樣的場景所吸引。這大概是我們來到南蘇丹之後第一次見到當地黑人在讀書，而且是那麼的聚精會神，那麼的安靜祥和。儘管有些不忍心打破這份平靜，但是我和飛哥還是上前和他攀談起來。這個小夥子名叫丁，來自瓦屋大學，醫學專業，他手裡拿的那本書是《聖經》。關於宗教，南蘇丹這個地方很特殊。它大概是所有宗教的絕緣體。北蘇丹信奉的是伊斯蘭，所以大部分在北蘇丹任務的中國人基本上吃不到豬肉喝不上酒。而南蘇丹直到現在還信奉的是拜物教，而且每個部落有自己專有的圖騰。他可能信奉的是一塊石頭，一棵大樹或者是另一種活物。信奉最多的是「牛文化」，往往部落之間的衝突都因為搶牛而爆發的。這個青年告訴我們，以前他想的是自己學醫，可以通過自己的綿薄之力來改善南蘇丹底下的醫療水平，治療瘧疾、霍亂等困擾人民的疾病。但是他發現，生病的不是人們的身體，而是靈魂。所以，他後來開始信教，也就是我們看到的《聖經》。飛哥非常的觸動，這不就是南蘇丹版「魯迅」么？

飛哥把自己隨身攜帶的筆和記事本送給了這位青年，並在扉頁上用英文寫下來祝福的話，我也讓兄弟把帶的一包餅乾給了這個我們認為代表「希望」的男青年。可未曾想到，我們的一系列動作引起了人的不滿。因為，在他們眼中，這個讀著《聖經》的傢伙是個另類，是個異教徒。不值得被同情，更不能給予食物。雖然在我的印象中，基督教在南蘇丹已經是落地生根了，可是現實中，人們並不買「上帝」的賬。之後的事情事態發展的很劇烈，幾個黑人為了搶奪丁的那包餅乾對他拳腳相加。丁的額頭被石頭砸破了，鮮血順著他的略顯稚嫩的臉頰滴在了那本《聖經》上，我們認為可以拯救他們聖潔的靈魂就這樣被他們自己玷污了。理由竟然是因為一包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