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圖》還真不是個爛片
《富春山居圖》,作者黃公望。
那年老黃78歲,精神依然很好,興之所至便答應送給小師弟鄭樗一幅畫,誰曾料想,這幅畫竟然有三丈長,老黃一直畫到死才算勉強完成,享年86歲。
畫的名字叫《富春山居圖》,第一位主人即鄭樗,字無用,因此這幅畫也叫「無用師卷」。
鄭樗其人,無甚可談,年輕時還挺驚艷,越到後來越完蛋,人如其名。這幅畫落在他手裡也默默無聞了將近一百年。
直到明憲宗時代,出了個沈周。
沈周,字啟南,與唐伯虎、文徵明、仇英並稱為「明四家」。關於他的段子不少,其中一個是這樣說的。
某天,新到任的知府想找人畫壁畫,竟用傳票拘來了沈周,老沈也不反抗,規規矩矩站在知府家屋檐下畫了一副《焚琴煮鶴圖》,知府看後說「亦平平而」,也就一般般吧,然後就把沈周放了。
所以說,沒文化的人就算當上大官,也還是沒有安全感,因為罵你的人變多了,而你卻依然看不明白。
就是這位蔫壞的沈周,得到了《富春山居圖》,愛如至寶,拿去找朋友題字,結果卻被朋友的兒子偷走賣了。
沈周不傻,很快就在市面上打聽到了消息,可是他很窮,連要價的零頭都出不起。這種事擱一般人早就報警了,然而沈周是真厚道,甚至到死都沒提過那位朋友的名字。
厚道人通常都有點本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得給厚道人補些優點。沈周就是個有本事的厚道人,他思畫心切,又囊中羞澀,只好咬牙跺腳,自己畫了一幅。
對,你沒看錯,他憑著記憶又畫了一副《富春山居圖》,這幅贗品的水平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場拍賣會上,故宮博物院花了880萬才拍下它。
我們接著說真跡。
沈周窮,但是富朋友不少,其中一位叫樊舜舉的便買下了真跡,還拿來跟他顯擺,沈周一激動,索性連自己那副也一併送與了老樊。
樊舜舉之後是安紹芳,只在畫上留了兩枚印章就去忙別的事了。什麼事呢?先是父親含冤打官司,然後是科舉考試落榜,緊接著妻子和母親雙雙離世,安紹芳馬不停蹄的哀傷而死。
然後《富春山居圖》在談志伊手裡轉了一圈,便到了董其昌家。
這位可以多說兩句。
董其昌,字玄宰,明代書畫家,因為年輕時字寫得太丑,所以在考試中被刷到了第二名。董其昌很受打擊,從此苦練書法。
這種破勵志故事我們點到為止,講講八卦舊聞
話說1615年10月,董老爺子霸佔了陸兆芳家的丫鬟綠英,完事覺得不過癮,還把人家囚禁在白龍潭護珠閣,準備長期使用。後來綠英逃回陸家,董其昌又唆使兒子帶著一百多好漢蒞臨陸家莊,再次搶走綠英,地方官府屁都不敢放。誰讓人家是禮部尚書,又跟魏忠賢的人關係曖昧呢。
也真難為這位六十多歲的老男人了,為了姑娘簡直不計成本。當地一位叫范昶的學生看不過去,將此事編成評書拿到田間地頭傳唱,一分錢聽七段,結果就是被董其昌家奴活活打死,還連累家中八十歲的老母被推如河中。
可惜了這位民間評書表演藝術家,用生命再次驗證,非主流演員就是干不過主流演員。
可是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就在第二年農曆三月十五,忍無可忍的老鄉們高喊著「若要柴米強,先殺董其昌」(給文案加個雞腿),衝進了董老爺子那超過200幢亭台樓閣組成的迷宮一般的家,將一切焚燒殆盡,其中也包括無數珍藏。
好在,不包括《富春山居圖》,因為董其昌太愛此畫,所以一定是帶在了身邊。
但是畫再好,不能當飯吃,經過了民意洗禮的董其昌為了解決經濟危機,只好將此畫抵押給了吳達可。這位萬曆五年的進士二話不說就在畫卷每段紙的接縫處都蓋上了自己的防偽標誌,然後放心大膽的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吳洪裕。他相信以小吳對藝術的熱愛,是絕對不會讓這幅傳世之作蒙受任何損傷的。
這可能是吳進士此生犯過的最離譜的錯誤。
小吳果然是這幅畫的超級粉絲,不僅為它專門蓋了一個「富春軒」,而且是站站坐坐躺躺卧卧吃吃喝喝片刻也不離手。直到1644年明朝滅亡,小吳作為難民啥都沒帶,也沒忘了這幅畫。於是,悲劇的一幕就此上演。
那可能是個晚上,身染重疾的吳洪裕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的臨終願望是讓一生所愛隨自己而去,萬幸他愛的不是活人,可惜他愛的都是國寶。那天晚上被扔進火盆的是初唐書法大家智永和尚的千字文真跡。燒這麼個東西足夠他爽一宿的,於是《富春山居圖》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扔進火里,火苗一下竄起老高,小吳頓時覺得面紅耳赤眼發花,便將臉轉向了另一側,眼睛微微合上。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一旁的侄子吳靜安以迅雷不及掩耳手快不怕火燒的敏捷與勇敢,用另一幅畫換出了《富春山居圖》。
從此這幅畫斷成了兩截,大的仍然叫這個名,小的重新裝裱,命名為《剩山圖》。
之後,這個國畫界的維納斯以過山車般的速度流轉於多位名家之手,包括張范我、季因是、高士奇、王鴻緒、安岐等等,本來以為這樣漂泊的日子會永遠繼續下去,總好過落在吳洪裕那種同歸於盡型人格的傢伙手裡,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等待它的是另一位世紀大魔王。
1746年,大詩人乾隆。
就在此前,乾隆一邊吟誦著自己的名句「早知有盤山,何必下江南」,一邊營造起了國內頂級私人博物館「三希堂」,裡面放著他最為驕傲的三件寶貝: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獻之的《中秋帖》,以及王珣的《伯遠帖》。
但是,該潑的冷水還是要潑的,據現代專家鑒定,除了《伯遠帖》有可能是真跡外,其他兩件都是板上釘釘的贗品,因為晉朝那會還沒有那種紙呢。
現在,一個天大的難題擺在了鑒定專家乾隆面前,本來在宮中早就存在的《富春山居圖》,現在又來了一個版本,前者題跋寫的是送給「子明隱君」,所以被稱為「子明卷」,而這個新來的「無用師卷」是個什麼鬼呢?
乾隆為此苦苦琢磨了一整天,陪著他的還有一干臣子,其中也包括曾經見過真跡的沈德潛,當然他是不會說話的,孰真孰假,全看主子心情。
最終,乾隆皇帝在一輪明月下胸有成竹的判定,「子明卷」勝出,但因為「無用師卷」畫得也不錯,一併留在宮中。
皇上聖明。
從此,這幅「子明卷」算是落在後媽手裡了,彈幕狂魔乾隆有事沒事就在上面塗塗抹抹,只要有個空白地方他就要寫點什麼,前後總共五十五處,最後實在沒有下筆的地方了,還要勉強寫下臨別告白:「以後展玩不復題識矣。」
再後來,你們都知道,據說拍了個同名電影,我也就不想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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