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一件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吧

七月份的一天，下著雨的傍晚，我、我媽、我妹和我弟（他們兩個是小姨家的孩子）在外面吃完晚飯，打車回家。因為弟弟和妹妹的家和我家在兩個方向，所以我和我媽打算先繞路送他們。到了地方，我媽不放心他們自己上樓，就下車去送他們。司機一腳油門車往前走，我說等一會我媽，她兩分鐘就能下來。

司機停車，看了我一眼「你要去的地方太遠了，我的車快沒氣了，要去加氣。」（計程車基本上都改成了燒天然氣，比汽油便宜一些）

我說「我剛上車就說了我要去哪，要怎麼走，要是去不了為什麼當時不說出來？這下雨天地方還這麼偏我上哪打車啊？」我看了司機一眼，但是他沒看我也沒說話。我接著說「我家附近也有個加氣站，天天也有不少計程車去加氣。」

司機說「那兒貴了兩毛七。」頓了一下，他又說「趕緊給錢下車，不拉了。」

遇到這種事情，我當然很不爽。我說「行。但你沒給我送到地方，一塊錢燃油附加費我不想給你。」

他聽了，熄了火，把腿一伸，說：「操！那就他媽的等。」然後點了一根煙，又說「操，五塊就五塊。」

我不想要糾纏，遞給他二十，他甩給我十五。我下車，關門的那一剎那他把頭伸過來，惡狠狠地盯著我，指著我，說「他媽的，像你這樣的一輩子都不帶有錢的。」車門被我摔上，他開走了。

我站在原地感覺無法呼吸，心臟彷彿要跳出胸膛。我不理解為什麼，明明幾分鐘之前我還在和司機聊天，轉眼間他就變成了喋血啖肉的猛獸，為了一塊錢撕碎了我對陌生人的信任。

轉過身發現我媽下來了。她看見我站在那，問我怎麼了。我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說「沒咋。司機不想拉。」

我轉過身，往前走，雨水打在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我拎著從飯店給我爸外帶的飯菜，一邊走一邊強制著自己深呼吸，控制著自己的平衡，但還是感覺窒息。

我媽在後面問我，「不是說能拉的嗎？」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媽在後面打著傘，跟我走了幾分鐘，來到了大路上，說「趕緊再打輛車回家吧，你爸還在家等著呢。」雖然我不想要再打車，但卻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理由。

我記得我又上了一輛計程車，我坐在後排頭靠著窗子，雖然心跳和呼吸已經正常了，但大腦一片空白。

一直以來我不想要談論這件事情，但我總會做這樣的一個夢，一輛內飾骯髒的紅灰相間的老捷達車內，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乾瘦的中年司機就坐在我的旁邊，瞪著我，說出刻薄的話，我攥緊了拳頭卻沒有力氣打到他的臉上。

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司機中途拒載，按照計程車管理規範，我甚至可以一分錢都不給他。我經常會恨自己的軟弱，沒有跟那個司機動手。我受到的教育告訴我不能輕易動手，告訴我遇到這種事情應該撥打監督電話，但卻沒有給我撥打那個電話的勇氣。為什麼我一直不想要談論這件事情？因為我的父母在氣憤之餘把這件事情、把我的反應當作笑話看待，給親戚們講，他們也笑著說，打監督電話讓司機挨罰。我說我記不住車牌號，他們一笑而過。

我怎麼可能沒有記住？我不想要糾纏。我沒法證明司機說過什麼，當然司機也肯定不會承認。就算他罰了款，這件事情就會結束嗎？為了一塊錢對陌生人惡語相加的人，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還會做出什麼事情。

日子還要繼續，計程車還是得坐。但我已經不敢再去捍衛自己的權利，司機為了拼客繞道，我看在眼裡，想要抗議卻無法開口，因為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去承受那樣惡狠狠的目光和刻薄的話語。

我不需要安慰，我只想要敘述一件事情，表達我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