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火葬場上班（三）
第一卷 畫虎畫皮難畫骨
第三章
門「吱呀——」一聲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抱著保溫杯的老頭。看見屋裡滿地都是揉碎的香煙和包裝紙，又氣又急的吼了起來：「季明你個小犢子，怎麼糟蹋東西呢！」
季明是我的名字，而這個罵我的人是我的同事張老頭，一個猥瑣又市儈的傢伙。
據說張老頭來這裡上班已經十多年了，早先他負責看守太平間以及幫忙燒屍體，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張老頭被領導調到門衛室看大門，再然後由於年歲大了，張老頭開始上倒班，八小時三班倒。
我記得我剛入職的時候，負責燒屍體的秦大叔曾經神神秘秘的跟我說：「告訴你啊，張老頭是個老變態。據說他曾經猥褻過太平間的女屍，所以才調來看大門的。你留神著點。」
從那之後，我就沒給過張老頭一個好臉色。他倒不在意，經常厚著臉皮跟我這蹭煙蹭酒。
順便提一句，張老頭視煙酒如命。看見好煙好酒邁不開腿。
所以他看到滿地的中華煙被我弄得稀碎，氣性大得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剝了。他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摔，跳著腳抱怨：「你說說你啊，這麼好的煙你給糟蹋成這樣。你不抽留給我啊！你給弄碎了幹嘛啊！」隨後找來了一把乾淨的掃帚和簸箕，仔細地把地上的煙葉子聚到一堆，喃喃說：「可不能浪費可不能浪費，收集起來我卷旱煙抽。嘿，中華牌旱煙，抽著肯定有勁兒！」
我正因為懷疑陳橋殺妻的事而耿耿於懷呢，張老頭這一來更給我心裡添堵。瞧著他掃煙葉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幾步走到他面前踢翻了他掃進簸箕里的煙絲。
「我讓你拿了么！碎成沫子也是我的東西，我想扔就扔想毀就毀，你管得著嗎！」
張老頭傻眼了，不知道平時老老實實的我為什麼今天這麼大脾氣。不過相比之下，滿地的中華煙絲對他來說更具價值，於是他沒再理我，重新收拾起散落的煙葉。
看著張老頭佝僂著身子艱難的掃著，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做法很過分，但是心裡那口鬱氣發不出，再加上本來對張老頭沒有好印象，剛剛產生的那一點愧疚瞬間消散於無，徑直拉開房門離開了門衛室。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張老頭這個月排得是下午四點到夜裡零點的班，每天他來上班的時間我便出門去吃晚飯，然後再回來跟他一塊待到零點，他回家留我自己守夜。
我騎著從二手市場買的破自行車跑到了離火葬場最近的一個村子——霍家墳村。「平平安安」火葬場地處市郊偏僻得很，買東西或者吃飯都得走上一段路到附近的村鎮里。
到了我經常吃飯的一家小店門口，我鎖好車子走進飯店。老闆娘聽見動靜從廚房裡出來，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招呼我：「小季來啦！今天想吃點啥？你大哥新宰的牛犢，嘗嘗嗎？」
老闆娘姓秦名琴，年紀大概在三十七八歲。她做得紅燒肉肥而不膩深受大家喜歡，再加上火辣又大方的脾氣以及俊俏的容貌，吸引到了很多食客以及部分別有用心的人來他們家吃飯。
「秦姐，給我來一份紅燒肉，加一大份米飯。」
「喲，今天發薪水了是么？也讓你姐我沾沾光唄！」她笑顏展開露出八顆牙齒，就勢把白藕似的胳膊搭到我肩膀上。
秦琴的一顰一笑風韻十足，眉梢眼角都含著一種媚態，有幾位食客過來吃飯就沖著能調戲調戲老闆娘，博美女一笑。我雖然年紀不大，但面對這位美熟女時，臉也會不自覺發紅髮熱，心裡就像揣著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我，這不，來你家吃飯了嗎。光顧你生意，還不算讓你沾光啊......」
「小東西，姐逗你玩呢。稍等一會兒，給你做菜去！」秦琴捏了捏我的鼻子，轉回廚房炒菜去了。
被她這麼一逗，我居然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抽出幾張紙巾來仔仔細細地把桌椅擦了一遍，饒有興緻地開始觀看店裡的那台小電視機。
還是地方台的節目，只不過現在播的是當地新聞。內容無非是老生常談，某某明星又在什麼地方與神秘女子共度良宵，疑似出軌等等，十分倒胃口。
突然畫面一轉，演播台的女主持字正腔圓地播報道：「插播一條新聞，本市著名企業家陳橋的妻子於四天之前不幸去世，據逝者丈夫稱，妻子的父親因為生意破產而鬱結致死，所以妻子受不了打擊也隨之而自縊身亡。陳橋先生表現出極大的悲痛，無法接受本台採訪，但透露出消息稱，妻子的葬禮將會回到其家鄉百舸市操辦。」
這條消息對我來說無疑是十分震驚的。因為陳橋妻子的屍體現在正放在我工作的火葬場里，但他卻對公眾宣布，把妻子安葬回老家。他明明是在說謊！
「騙子！」我使勁地錘了一把面前的桌子，把端著飯菜的老闆娘秦琴嚇了一跳：「喲，小季這是怎麼了？生什麼氣啊？」
「秦姐，麻煩把飯菜給我打包！」
「好好好。」
從秦琴手裡接過飯菜放到我自行車的籃子里，我卯足勁往回騎。我要報警，讓警察徹底調查這個疑似殺妻的壞蛋，還要通知電視台，曝光這個當人一套背人一套的偽君子！
半小時的車程我只騎了十五分鐘便到了。推車進門，迎面撞上了張老頭。他滿臉痛苦的捂著肚子對我說：「季明你可算回來了。我肚子特別疼，得提前回家了。你自己在這看著吧，我先走了，誒呦——」
嘿，這個張老頭關鍵時刻怎麼掉鏈子了？他不在這我怎麼去報警啊？
「張大爺，您在留一會兒吧，我有點事忙，等我回來......」
「你忙！你的事有我的命值錢嗎！我這麼大歲數了，疼死我怎麼辦！誒，這一動氣我這肚子，哎呦——」
張老頭吼了我幾句，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幾個箭步跑進門衛室，不一會兒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裝煙絲的塑料袋。
「這個我拿走了，嘿嘿！」
張老頭帶著猥瑣笑容對我說道，然後把煙絲放進他的三輪電瓶車裡，推著走出大門。
「嘿，張老頭......」我還要再堅持一下，張老頭突然把臉轉向我，神神秘秘地說：「今晚是十五月圓之夜，你自己守在這可要留神吶。哈哈哈哈......」
張老頭留下一串笑聲揚長而去，留我一個在原地的風中凌亂。
相比起報警，我更在意張老頭最後的那句話。
月圓之夜會發生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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