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中國爵士教父的一次暢談雜談,無規律的談,即興的談,有缺陷的談!
劉元
劉元,大多數人聽來是陌生的,但一提崔健卻如雷貫耳,沒關係!但願媒體冠以為名的「中國爵士教父」足以說明這位中國音樂界背後的人物。爵士樂這門音樂在國內只是在一個小圈子內傳播,即使是北上廣深這樣的一線城市,爵士樂也僅僅能夠站穩腳跟而已。
而為這個腳跟重要支撐點而出力的人物中,除了陪伴崔健從零到一到如今的樂手,更是內地第一個組建爵士樂隊,創建第一個真正爵士樂平台的鋪路人。
2016年冬季,雖然早已多次見過劉元先生,但卻始終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交流,直到一次在北京後海東岸爵士的三樓天台上有了一次長達兩小時的個人私下交流中。
才讓人更加的真實的了解到這位老音樂工作者的一些觀點認為。以下整理了一些與音樂相關談話。
晚上九點左右,大寒,北京霧霾氣息一如既往,我在東岸爵士的天台上抽煙,恰好劉元也走了上來抽煙。劉元給人的感覺是很傳統的北京老頭兒的形象,帶著傳統的北京圓頂小帽,寬大的深棕色大衣配稍微寬大的西褲,帶著圓形細白邊眼鏡。
個不高,比我矮大半個頭,大概1米7左右,頭顯得很小,卻很有精氣神。尤其是聲音非常沉穩,底氣又很充足,但眼裡還是透著一點疲倦,不知道是不是年紀的問題眼皮稍微拉攏著。
我跟他打招呼,他隨和的應了一聲就背靠在牆上點煙。
幾句簡單的噓寒問暖之後,我開始逐漸有意識的向他提問題,一提就是兩個小時。問題的跨度比較大,提的也比較的肆意,過後覺得有些問題還真是愚蠢。
整個晚上抽了很多煙,劉元也抽了很多煙,至少不少於六根。
一開始他問我「玩音樂的?」
我客套的說「沒有,我只是很痴迷爵士樂,爵士太小眾了,可能器樂演奏比較難懂吧」
劉元:「爵士~~~,你得從根兒上去了解,它的根兒在非洲,後來才到美洲,是美國人把它給發展了,但你把這些根兒上的東西了解清楚了,再來聽現在的爵士就會明白些」
之後劉元多次在根源這些東西上說了很多,看來他很重視根這個詞,可惜多的我也記不住了。
於是我這一跳跳到了民謠上。
我「就像民謠也一樣,其實根源就在於歌詞的韻律,但好像現在民謠歌詞一點也不考慮一下,似乎都變成了情愛的一種表達,還非常泛濫」
劉元:「是,詞肯定重要,但主要是它的土壤,以前民謠是什麼?是了解鄉村大自然,你說現在跟城市結合起來成什麼了?說得通嗎?這東西首先它是不是真實」
我「那為什麼像BobDylan的民謠歌曲在國內那麼多人推崇呢?」
劉元:「鮑勃迪倫的民謠是融合的,相當於一半搖滾一半民謠,而且真實」
「音樂這東西,你得真實啊!」
「搖滾樂是有批判性的,是反抗的」
這點倒挺符合大眾觀點,但我還是帶著迷惑。
我:「很多搖滾樂還是很能給我們後輩正能量的」
劉元:「搖滾不是現在那些人喝個大酒就可以唱的,對待音樂你是感興趣還是熱愛?這是不一樣的」
「不是搖滾的問題,是專業,你玩一個東西,跟你專業做一個東西也是不一樣的,它要有理論系統專業知識在」
這一些問題上,劉元從語氣言辭間都透露著持批判立場的態度,情緒也逐漸開始激動起來,可以感受到一位老爵士樂工作者對音樂作品的標準的態度是非常強硬。
他要的是一個作品的高度一定是要經過嚴謹的專業性考慮,話里話外似乎都在傳達一種現在流行的匠人精神的東西,這也解惑了他讓我吃驚的一些回答。
我:「實際上,像一塊紅布這樣的歌曲,在我們後輩現在往回看有些歌詞好像有某種暗示,是不是~~?」
劉元「歌詞大都是崔健寫的,他寫的」
後來又帶點溫柔的重複說「崔健寫的」
說到這裡我還是將自己的一些冒犯的看法帶著冒昧的語氣提出來了。
「其實,劉元先生,30年前搖滾上是你們樂隊,30年後,還是你們。而且作品任然是頂級的,崔健任然是盤踞在最TOP上。這中間出了極少數作品強硬的樂隊或歌手然後就空白了。
你們樂隊的存在是不是某種形式上對搖滾發展的一些束縛呢?我只是不舒服為什麼現在在玩搖滾的作品很難引發集體共鳴了」
這麼一問不知道是冒犯了還是觸及到他內心一些東西,聽完問題後他屁股靠在牆上,頭顱向上仰著,抽著煙加上燈光昏暗,
一副老音樂工作者的畫面在我眼前讓人感到很有感性的藝術味道。
他沉默了一下,看著天花板的眼睛轉而直接盯到了地上,似乎有點不甘情願的說了一聲。
「是,確實是這樣」
劉玥的三重奏任在二樓演奏著,劉元抽著煙,我也抽著煙,但整個一根煙的功夫都是沉默的。
我不知道是我害怕沉默而尷尬導致了他的尷尬還是劉先生本身是個害怕沉默的人,他帶著強烈的語氣問我
「爵士就非得大眾化嗎?我們當然願意它可以普及,但是比如我喜歡爵士未必大家都喜歡,而且如果我們玩流行歌曲,那是什麼啦?」。
他一邊說,一邊情緒激動的瞪著我,整個人的臉一下子湊近著我的臉,一方面我感覺像是整個大山向我壓迫過來,一方面又感覺到劉元這位將近60歲卻還如此的熱血感動到。
我還沒反應來,他便用怕被人聽到的聲音回答
「那相當於是兒歌啦」
「流行音樂跟藝術是不沾邊的」
是啊!他作為一個老爵士音樂工作者,我完全可以理解到他說的沒有任何偏見,當時多少有點意外,但現在卻完全覺得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緊接著我又問
「你是否覺得港台音樂毀滅了內地很多音樂上的東西,比如原創性多樣性,在北上廣深還能有很多新鮮的音樂的存在,可是在其他三四線城市街頭巷尾商業場合上任然是幾十年前親一色的那些港台流行歌曲 」
劉元的立場同樣是肯定並且批判的。
「香港台灣他們一開始都是商業的,商業土壤的基礎上去開發,那些公司他們不懂藝術,他們不會說音樂應該是這樣或那樣,是按照商業流程去包裝運作的,他們沒有真正專業性,藝術性的東西,以這個來為基礎」
他也是一個性情直率的人,時常會蹦出一些讓人會笑場的話,當然可能他的這些話對他而言是有很強的認知或是故事的,例如爵士
「上海那些玩的都是假的」
談到點子上時,也會用很多肢體,表情語言,用拳頭或是身體在你眼前前進後退的來表達。尤其是當他要矯正我的一些認知時,我才見識到這位老音樂工作者對音樂是有多麼強烈的態度。
我說「商業在今天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一些玩音樂的人總有種不屑於商業的味道,玩出來的往往帶著苦大仇深苦澀,消極的味道,而有財富基礎的人玩音樂卻更加考慮音樂本身,尤其是古典音樂,或是你熟悉的邁爾斯.戴維斯」」
「藝術是不分貧窮富貴的」。
緊接著整個臉猛地湊近我跟前,因為我比他高,他雙眼向上盯著我聲量很大的反問
「難道貝多芬家裡有錢嗎?莫扎特家裡有錢嗎?你知道啊?」
「首先這種想法就不對,你能創作東西出來用錢它做不出來,跟感悟有很大關係」
之後他便談及歐洲音樂以及宗教時的歷史談了很多,可惜我內心裡卻有些不認同的去解釋關於商業對音樂的影響而沒有去聽進這些太教科書的東西。
我接著問:「那現在音樂如果沒有商業的支撐根本就難以讓這個產業運作起來,比如版權問題,音樂付費問題還是沒能實現,那怎麼會有高質量作品的驅動。比如說音樂全面付費了,那麼製作音樂的人自然會有質量上的競爭,做得好那就買10塊一首,做的差就沒人買,於是就要在作品上超越你,賣12塊。而那些粗工濫造的作品就不會充斥在市面上了。這難道不是商業運作對音樂上的一種影響嗎?
他開始近乎手舞足蹈,底氣中足的來矯正我的認知長談很多,具體的話我整理了一下
「為什麼古典音樂在歐洲在德國發展的很好,爵士在美國,當然根源在非洲,因為歐洲他們的學校跟社會沒有太大的界限。他們的思維是只認為什麼是好的,而不是在亞洲更多的關注是這個東西如何賺更多的錢。他們的教育系統非常完善,對音樂的審美是普羅大眾的,教育的土壤讓社會跟學校是統一的,德國學校的音樂劇場社會上的人沒有隔離。中國的教育系統遠不如歐美的,他們的孩子從小就在這樣的土壤中生長,就是教育系統的完善。跟商業沒多大關係,這也是我們國家需要時間去等」
劉元是那種只要問題問到他點子上或是大問題上,他是會熱情發表很多意見的人。
尤其是音樂教育系統,劉元由為關注,他的語言回答的深度或是豐富超出了我能夠即時意識到認知,而且對商業的批判性也比較重。
後來我才逐漸的意識到,原來劉元先生的認知方面一直是在藝術這個層面來討論音樂。甚至用到了哲學。
但我任然用偏見又現實的問題來拽回一個老藝術家價值觀來相提並論,這在後來讓我有些慚愧。
我反問「但在概率上確實存在有經濟上的充足,才有像您所說的完整音樂審美,系統性的音樂認知,包括您說的教育也一樣。像爵士這麼嚴謹系統性的音樂,窮人家的孩子在經濟上肯本就承擔不來,才有流行音樂您所說兒歌似的現象」
劉元對此沉默了很長時間,他的回答開始如我所願但我卻感覺到打擊了他的價值觀,從而覺得自己的膚淺。
「是,窮人家的孩子,當然都買不起樂器,接觸不了教育,大多是學習不了音樂在藝術上的東西,富人相對容易點,但是絕對不是說跟貧窮富貴有關係」
他突然異常冷靜近乎莊重的說:
「音樂是抽象的,它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你必須依靠抽象的思維去理解。」
「音樂應該是形而上的,不是形而下的,但現在的音樂趨勢都是往形而下去」
劉元盯著我,希望我可以能夠在這些問題上給予回應,或是某種支持,儘管我知道個大概什麼是形而上形而下。卻深感無力,這已經超乎我能夠去交流的層次,我沉默了。
於是至今他在昏暗的天台上的畫面還在我腦海中非常深刻,那是一個孤獨者的狀態。或者說找不到人可以理解在他的世界裡交流,他顯得落寞。靠在牆上語氣已經是180度轉換為溫和,而不是之前的那種亢奮激情熱血。更像是回到了一個將近60歲的老頭兒的狀態。
只能又回到一種我問他回類似採訪的方式上。
我「一直以來您都是崔健樂隊的成員,照理說應該搖滾才是老本行,您怎麼開始對爵士感興趣的?」
劉元「我是學民樂的,吹嗩吶的,以前沒有爵士這個概念的,爵士是什麼都不知道,後來就聽到,就這麼著了」
劉元「爵士是嚴謹的音樂,不是你弄幾個和聲就可以唱了,它是由很多的東西在支撐一個架構」
我突然想起了一個挺有意思的問題
「您看,劉先生,30年前可以說是你們一家獨大的,以後的音樂中,在這個時代,還有沒有可能會再出現這樣的一個時代的領袖呢?」
劉元「你問的這個是沒有意義的」
看來這種問題在他看來是不值得去考慮,甚至直接跳過我的問題,又談及到教育系統對中國的音樂是如何重要。由於我多次提出商業的重要性,他雖然不否定商業,但卻不認為商業能改變音樂產業的現狀,改變不了音樂市場的局限及從業者的困境。所以他一直在矯正我的認知,就是音樂教育系統的重要性。
我:「我個人偏見,問下您怎麼看現在很少有好的作品出現?」
劉元「那得看做音樂的人沒有沒覺悟,打個比方說「燙」,你知道的燙跟你被燙過之後,是不一樣的是區別,作品也一樣,你一好的作品就像燙一樣,說穿了這就是認知跟覺悟的區別」
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聽音樂越來越覺得累了,尤其聽爵士樂」
劉元「這是很正常的,你聽多了,理解跟著上,是很正常的」
我「尤其是現在的搖滾跟民謠除了兩千年以前的還會聽,現在的這些感覺好、很吵又都一個模樣的,不知道是為什麼?」
劉元「你說的現象,不關是中國,在歐美也是同樣面臨一樣的問題,都在往下坡路走的,失去了很多真實性原來的東西」
劉元又開始對商業發表了一些意見。
「都往錢眼裡鑽去了,那能真實嗎?這樣一來,那玩音樂的人,他能沉得住氣嗎?沉不住氣。」
樓下中場休息了,劉玥走了上來,帶著他標誌性的傻笑看了看。
最後劉元先生問了一些私人問題,其中一個建議挺有意思。
「其實你要喜歡爵士,你可以重新到學校去學鋼琴,學個10年左右差不多,學完後你也才三十多歲,剛剛好」
我作為一個年輕人心裡想的卻是「真好笑!什麼叫學個10年我才三十多歲,現在過多2年我都閑太老了。」
其實在他的立場看來30多歲還很年輕,這話也正給有追求的年輕人「要沉住氣,不要太浮躁太急於求成」的一句勸告。
在跟劉元交流近兩個小時中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有藝術家一些可愛的通病,比如語言不按照邏輯來,表達上沒有常規的頭頭是道。甚至讓人難以即時反應到他忽左忽右,話里話外的深度,只能依靠意會來理解「你到底想說什麼?」。
但過後仔細想他所提出的觀點對一些現象卻是在七寸上的理解。
「劉元是一個站在藝術層面看待音樂的人,在整個交流過程中,他提及對音樂最多次的詞是「根」「真實」「專業」「抽象」」,一方面他畢竟是哪個時代的人,觀點裡有根深蒂固的時代觀念,態度強硬。
可敬的是另一方面他對於年輕人完全沒有前輩或是大師的架子,只是站在他的立場說他所認為的觀點。談吐給人的感覺又是非常真實,實在且地道。」
在中國內地的爵士史中,不管你用什麼方式去了解,老音樂工作者的權威性,對爵士樂做出的貢獻,他都應該是被載入史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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