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文進行時|「不可能的世界」何時能走向「可能」：不可能的世界掃文報告

導語

掃文，是我們觀察網路文學最直觀、最必要的方式。為了更全面地了解網文世界的各大版圖，實時掌握熱門作品與流行趨勢，北大網文論壇從成立以來就組建了「掃文小組」，以網站為單位，每周提交榜單記錄，每月總結掃文報告。這些成果此前僅在我們的年度總結、作品年榜中留下縮影，沒有得到充分的展現，今後將以全新的「掃文進行時」欄目與大家見面！不可能的世界相對於傳統網文書站，在制度上做出了大刀闊斧的革新，讓我們先從網站構建方面來初窺其面貌吧！

2015年，一群野心勃勃的網路文學愛好者構想了一整套有別於當時世面上文學網站通行機制的體系，他們強調新時代網路閱讀體驗，重視優秀作品的IP改編運作。

於是，在有妖氣原創漫畫夢工廠這一強有力平台的支持下，不可能的世界誕生了。

書站以「不可能的世界」為名，也許原本是創始人對於新銳體系的標榜，現在看來卻有些一語成讖之嫌。書站發展脫離期許，現狀不容樂觀，那個存在於他們腦海中的網路文學「美好世界」，似乎變得越來越「不可能」。

不可能的世界新版APP歡迎界面

在一系列對傳統體系大刀闊斧的改動中，最觸及核心的便是書站的免費機制：讀者免費閱讀，作者依靠流量分成獲取收益。該機制降低了讀者門檻，將潛在讀者群體的範圍大幅擴展，使購買力較低的少年讀者忠實度提高。但與此同時，閱讀過程中的零金錢投入也導致了讀者粘性不足，有網文閱讀經驗的普通讀者缺乏常駐的動力。「老白讀者」具有一定的鑒賞能力卻不夠穩定，少年讀者雖然忠實程度高，但有非常明顯的向作者身份轉化的傾向，且閱讀口味卻還未定性，缺乏托舉起某種類型小說的能力（因此其活動空間也格外容易受到侵佔擠壓，如變身文學愛好者入駐事件）。

免費機制與讀者問題使作者群體也出現分流：年齡較小的作者中日更不輟者甚眾，卻始終難以拿出在水準線以上的作品，且其中不少作者由少年讀者轉化而來，忠實粉絲變少，使該站呈現出一種作者可能多過讀者的感覺；經驗老道的寫手們（其中不乏從晉江、紅袖、起點、縱橫等站遷移至此的作者）具備自己本身的風格氣質，難以貼合該站創立初期的約稿要求，與作品分類方式磨合不佳，更在更新頻率上放飛自我，作品質量雖有保證，卻難以獲得與其匹配的熱度和推送。

由此，免費造成的讀者、作者問題進一步影響到榜單機制：忠實讀者數量不足導致評分可信程度降低，該站曾一度出現因為只有個位數讀者參與評分而保持虛假繁榮的「十分作品」；網站整體更新頻率成謎，導致許多高產作者的低水準作品經常出現在核心榜單三甲位置，以致於幾乎每周重推榜上都有作品被循著榜單找去閱讀的讀者吐槽，懷疑作者與網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PY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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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由免費機製造成的一系列蝴蝶效應以外，不可能的世界也存在著另外一些問題。

從創站之初官方發布的約稿函來看，不可能的世界對自己的定位是非常二次元的，許多要求都有著非常明顯的輕小說特點：他們呼喚年輕化的閱讀傾向，垂青文風活潑、創意新穎、腦洞大開、笑點密集的作品，甚至非常明確地表達了希望故事發生在校園、主角人物設定為十八歲左右男性的訴求。

不可能的世界意在打造二次元書站的目的非常明確，但他們的步子邁得太大，革新的態度過於銳意進取，導致這些能夠讓人眼前一亮的創新之處反而成為了阻礙書站發展的癥結所在。

首先，分類劃區方式欠妥、名稱詭異。作品一級分類共有七個選擇：重幻想、輕幻想、競技、青春、燒腦、神州、不正常，其中多個分類之間存在交叉，讀者難以「顧名思義」：「重幻想」與「輕幻想」的區別是什麼，「不正常」分類下到底包含哪些小說等等問題，幾乎困擾了所有沒見過早期約稿函的讀者。一級分類表意含混不清，二級分類的指向性也不夠明確。除作品分類，書站劃區的名稱選擇也略欠妥當，首次進入網站的讀者在見到「賢者之城」、「藝術工坊」、「天下布武」、「暴風酒館」的按鈕後多半會一臉懵逼，或將其認為是奇怪頁游的植入廣告，而不會將它們和書評區、同人區、推廣區、論壇聯繫起來。書站有意識地想要打造一套專屬於自己的黑話系統，但這些黑話過於遠離網文原本的圈子，雖然會加強讀者群體進入這個場域後的忠誠度，卻更可能成為他們在進入這個圈子時的障礙。

在APP實裝的讀者社區暫時僅有賢者之城與暴風酒館

其次，趣緣社群建構思路跟不上實際情況。除黑話系統外，不可能的世界同時也在主動引導讀者建立趣緣社群。書站率先引入彈幕系統，不可說不是一種令人敬佩的創新，但彈幕系統是否適合小說閱讀值得商榷，網站本身帶有彈幕界面的閱讀體驗不佳，吐槽與文本無法對應，有時反而會影響到讀者的閱讀進度。除彈幕系統外，書站非常重視同人區的建設，比其他書站率先意識到了粉絲再生產拉動作品人氣的高效率與低成本。但書站忠實讀者年齡較小，同人產出的熱情雖高，創作的實際水平卻並不理想。同時，因為前文提及的榜單機制問題，也沒有分量足的當家作品提供同人創作的土壤。

最後，書站背後的有妖氣作為依託略顯無力。有妖氣漫畫生產繁榮，原本應該與不可能的世界同人創作區具有天然的良好相性，但有妖氣卻沒有在此時站出來，書站更是出現了對有妖氣來說是基本常識的漫畫侵權封面，兩方交流相當稀少。

我們無法否認不可能的世界是一個非常有新意、出發點很好的網站，它希望用讀者免費閱讀、作者流量分成來打造一套與傳統截然不同的體制，讓網路文學的影響力擴大，讀者接受門檻降低。但受限於忠實讀者的年齡層次，這條路走得非常坎坷。免費機制、黑話系統、趣緣社群……它的每一個零件都有新意、有可取之處，但當它們組合在一起運轉的時候，許多問題便暴露出來，不禁讓人懷疑它是否太過超前，在當下這個時段，還無法跨越身前橫亘著的網路文學傳統書站機制的巨大障礙，「不可能的世界」是否真的如它野心勃勃卻一語成讖的名字那樣，是「不可能」的。

但在這令人擔憂的狀況之下，不可能的世界卻又隱藏著勃勃生機。因為對更新頻率沒有嚴苛的要求，許多不能保持速度卻又有志於網文的作者棲身於此，他們筆下寫有許多雖還不夠龐大、但有足夠誠意的作品；因為暫時還沒有當家的大神台柱，所以對新人非常友好；它擁有一批暫時還不具有購買力的忠實的少年粉絲，他們是真正意義上在網路文學中浸泡長大的人，也許他們仍舊稚拙，但他們已經開始磨鍊自己的筆了。

已被有妖氣改編為漫畫、並即將翻拍網劇的《宅妖記》

「不可能的世界」是否代表著網路文學書站一種新的模式、一種未來的出路，現在還沒有人能夠給出論斷。我們在守望著它究竟是否真的「不可能」，同時也期待著它何時能夠走向「可能」。

（文/項蕾 掃文小組 本文首發於北大網路文學論壇微信公眾號：媒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