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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者的遊戲

當很多人在迎接新一年的到來,在文明世界的舒適中互致問候之時,有一群人又將要開始一段艱難的旅途了。

我說的是達喀爾拉力賽 -- 所謂「勇敢者的遊戲」。

2017年1月2日 -- 沒錯,就是今天,第39屆達喀爾拉力賽在巴拉圭首都亞松森發車。這項最富盛名的越野拉力賽,翻開了新的一頁。

達喀爾的由來頗具魔幻色彩 -- 1977年,法國人薩賓(Thierry Sabine)在非洲的沙漠中迷了路,卻在無意間發現了一塊很適合進行拉力賽的地方,於是在翌年發起了這項傳奇賽事,並留下了下面這句足以成為經典賽事宣傳的話語:

「對於參加的人來說,這是一項挑戰;對於沒參加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夢想。」

這句話完美地詮釋了達喀爾對於冒險者的終極誘惑。人類的天性中,最重要的即是好奇心。經歷過大航海時代與地理大發現的波瀾壯闊以及之後幾百年科技的狂飆突進,地球上幾乎所有的角落都留下了人類的足跡,於是回歸本源的冒險,成了越來越稀有的經歷。窮極無聊的人類發明了過山車、蹦極、極限運動,但總有一小撥人想要更大的刺激,於是達喀爾降臨。可以想見,當薩賓甩出這麼一句宣言的時候,那些冒險者們的內心該有怎樣的激動。

十三年前,我第一次聽說達喀爾,因為那是中國選手第一次參賽,也是國內第一次開始大規模報道達喀爾。那是2004年的寒假開始,我從幾十公里外的住宿高中乘大巴回家。進家門,放下背包,脫去外套和鞋,坐在沙發上,把久違的電視機切換到CCTV5,晚六點的體育新聞。畫面中就是達喀爾的報道,滿屏幕的男性荷爾蒙噴薄而出。幾乎是瞬間,我就被這畫面擊中了心坎。

乍看上去,我和達喀爾應該是一對反義詞。你看我,愛宅、有暈車史、嗜好午覺。你再看達喀爾,大漠黃沙,鐵騎飛車,錚錚鐵骨。但細細分析就可以發現,達喀爾其實和宅們是天生一對。眾所周知,宅們喜愛絮叨小眾東西,而達喀爾這種少數有錢(不誇張,達喀爾汽車組每位選手的裝備都是百萬美元級別起上不封頂)又不想舒舒服服活的人才會跑去嗨的越野拉力賽無疑就是一個小眾的存在。再者達喀爾每年發車總在元旦前後,時近年關,於是一屆屆的比賽標識了一年又一年對於時光飛逝青春不再的傷春悲秋,又怎能不使其成為我等死宅的心之所系啊。

十三年間,盧寧軍從完賽就是勝利的達喀爾菜鳥變成見同胞落難而不救的」中國車王「;九十年代起勢的傳奇車手們懷著不甘紛紛淡出,讓位於後浪;甚至達喀爾賽事本身,也在2008年暫停一年後由局勢混亂的非洲大陸來到了大西洋對岸的南美。

這其中,關於達喀爾,我最記憶猶新的記憶來自2006年的一篇報道。

當年,體壇周報有位名叫趙威的駐法記者。貌似也是唯一的一位駐法記者吧,因為我記得那時法國那邊過來的所有新聞都是他寫的。2006年,趙威跟隨賽事的滾滾車流一起全程經歷了達喀爾的漫漫征程,並將一路下來的心路歷程以日記的形式發回國內,寫成了在我看來體壇那些年最出色的一份系列報道。而在那一些列日記中的第一篇里,趙威對於參賽者們的眼神作出了如下描寫 -- 那就像是一路瘋狂追逐驀然回首看到自己心愛姑娘的眼神,其中包含著無盡的渴望和無限的追求。也記得趙威和他的記者同行們在半夜的撒哈拉大漠中慶祝新年的場景 -- 大家在最原始的環境中打開香檳,每個人都在大聲吼叫著新年快樂,即使是從未謀面的人們也緊緊抱在一起而後互致祝福。大家的聲音在廣闊的沙漠中散去,彷彿傳向整個世界。

帶感的一匹。

我曾經一直在想,那些參加達喀爾的人到底是在抱著怎樣的心態參加比賽的。對速度極限的追求?對大自然的挑戰?我調侃那些參加達喀爾的車手都是有錢又閑的蛋疼的主--但這只是調侃。出於正常人的思維,我寧願相信這些人參加達喀爾的目的更加高尚。後來當我偶爾端詳經典款達喀爾路線圖的時候,答案豁然開朗:朝聖。並且我相信這樣的心態不光只在車手間存在,在報道賽事的記者中,懷著這種心態來到撒哈拉的也大有人在。

里斯本到達喀爾,南歐到西非。在達喀爾最開始的路段,滿眼看去儘是里斯本的溫柔和安逸,南歐的浪漫和臃懶。這是我們熟悉的一個世界,一種習慣了的舒適以至於這段賽程更象是車手和記者們在進行南歐三日游。然後當大部隊跨過狹窄的直步羅陀海峽來到非洲,眼前的一切很快就都變了:大漠黃沙,一望無際,一切一切都停留在最原始的蒙昧狀態。這是個陌生的世界,卻能激發你對文明世界最真實的懷念。就像我們在生病時才會體會到健康的寶貴,在長大後才能懂得童年的純真一樣,當你的車輪下漫起的是滾滾黃沙而不是柏油路香時,你才能最深刻地體會到生命的真諦。從這個角度來說,那些漫起的黃沙不僅飄在著車手們的身旁,也更是在衝擊著車手們的內心。

2006年,澳大利亞摩托手安迪·科爾德考特命喪撒哈拉。在下葬儀式上,他的妻子對記者說:」他的夢想實現了,他一直在說就算死也要死在達喀爾的征途中,死在撒哈拉那片美麗的沙漠里。他做到了,他是在追逐自己的夢想途中死去的,我想他在天國一定很開心。」

在這位車手以及以他為代表的一眾達喀爾老鳥們看來,撒哈拉就相當於伊斯蘭教徒心中的聖地麥加,而比賽就是在朝聖了吧。

寫到這裡,其實我又當了回價值觀販子,把達喀爾掰到了主流價值觀的洪流中了。「朝聖」這種詞,很容易揪起旁觀者心裡意淫的快感。

但其實,達喀爾遠沒有那麼純粹。

比如,施萊瑟和克萊恩施密特那段相愛相殺的故事。

克萊恩施密特作為一位來自於德國的女漢子,早在春哥出現前十多年就已經淋漓盡致地向世人展示了鐵血真漢子的終極奧義。1988年,二十六歲的她第一次以車手身份參加達喀爾。三十歲那年,克萊恩遇到了他相愛相殺的對手 -- 摩洛哥老司機施萊瑟。施萊瑟為人狂傲不羈,綽號"沙漠之狐",曾把達喀爾稱為「我的達喀爾」。和克萊恩相遇的時候,施萊瑟已經是一名達喀爾老鳥了。初次相遇的他們很快墜入愛河,並開始了同居生活,但是理念差距註定了愛情不會善終。克萊恩的名言是「我憎恨賽車運動中特別設立的女子級別」;而施萊瑟認為「沒有女人能夠比男人開車開得更好」。

錯的是施萊瑟。從1995年克萊恩在施萊瑟之隊獨自駕駛賽車開始,她的成績越來越好,與此同時隨之而來的是嫉妒者的冷嘲熱諷。此時,施萊瑟反而把自己同期成績欠佳的罪名強加在克萊恩身上。克萊恩終於無法忍受了。1998年,她離開施萊瑟,加盟施萊瑟之隊的主要競爭對手三菱。2001年,施萊瑟因為違反體育道德被罰時一小時,之後克萊恩獲得了當年達喀爾汽車組的冠軍,成為歷史上第一位女性冠軍。在克萊恩奪冠後,施萊瑟說:「勝利不是她應得的,她根本就不應該站到領獎台上。「至此,兩人徹底決裂。隨後的幾年比賽,克萊恩數次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聲稱,她參賽的目的就是要給施萊瑟好看。

曾經相愛尚且如此,何況本來就可能水火不容的競爭者呢?所以說,在達喀爾,你最好不要總是相信愛情、友誼這些美好的字眼。白天聽慣了機車的轟鳴,似乎每個人都會在夜間的篝火中進入耳鳴亢奮的狀態。誰知道這些荷爾蒙水平本就高於常人的冒險者們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比如另一位老鳥彼得漢塞爾。每站比賽結束,他都會在帳篷里向女友報平安,而他的女友也經常會來到賽事駐地擠進他的帳篷,只不過,不同的賽段,女友也不同。

人類從來都是從周遭環境中感受信號的變化從而作出反應的動物。複雜的地理情況,隨時而來的死亡威脅等極端條件下,人類的複雜本性總會像冬眠之後的蛇一樣現出原形。

時至今日,那些曾經的傳奇車手們都已淡出。可是,類似的故事卻在不斷重複。撒哈拉的黃沙里,也不全是真摯的眼神純凈的心靈。因為,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處地方,永遠都不會少了嫉妒、報復、虛榮和偏見,尤其是在這群隨時在追逐極限的冒險者間。

但是罷了,就由著他們的偏執和混亂四處衝突吧。最精彩的故事永遠屬於偏執的勇敢者,傳奇的延續需要的正是這些異於常人又敢於把自己的本性顯露的冒險者。我作為觀眾,樂得看著他們續寫傳奇,並在感慨間發現又一年平庸乏味的時光已然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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