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文人情懷

周末和和同學一起清潔校園,有個女生在前面唱歌,我走在後面誇張地大喊「我要為你摔琴」。

「咦,什麼摔琴?」

「你是說伯牙和鍾子期嗎?」

「他倆是誰彈琴來著?」

「你們再說什麼?伯牙是誰?」

「……」

我們仍然一路笑笑鬧鬧但在我心裡突然有了一種愧意。當初為了應試了解魏晉風流本就是一種褻瀆,如今還要繼續把他們拋在議論文的排比段里苟延殘喘更像是一種對文化的凌遲。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自己和這些任性的文人相遇,他們給我講詩和彈琴,教我怎麼樣嘯,如何倒地就睡,翻出最高冷的白眼,再把烈酒喝出最瀟洒的姿態。甚至我不求被看見,只求親眼目睹一次古文里記載的風骨,然後和他們同步說出那些流傳千古的佳話。

而想出浪漫的事情很容易,做出有風度的舉動很難。因為當文人情懷遭遇現實說白了只會讓人覺得精怪。

如果有一個人成天喝酒,一邊講著不著邊際的理想一邊唾棄世俗,在現代只會被當作只會酗酒的瘋子,結局可能進看守所也可能成為可笑的網紅。而這個人在古代是屈原,一個成就了一條江河的人。想起以前語文課講到「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時,我們還總是意味深長的笑個不停,覺得屈原好神經啊非要一心愛著皇帝,都被拋棄了為什麼還要死乞白賴的矯情出一篇必背古文。好像所有的深情和眷念在我們眼裡都要麼是純粹愛情要麼是狗血淋漓。

過了聽見鄧麗君的歌都會覺得是靡靡之音而偷偷摸摸的純真時代,也就沒了在大學裡興建詩社青梅煮酒論時代的意氣風發。

我有一個朋友,不論我有任何不著邊際的想法我都會第一時間給她說,因為我知道她會和我有同樣的衝動在我剛吐露想法的一點影子的時候。我們一起感受過早上五點過的校園寂靜只是為了去錄下沒有雜音的視頻,我們一起隔著一堵牆在凌晨三四點體會著剪輯好的視頻因為沒保存突然死機的暴跳如雷和從頭來過,她甚至在看到我轉專業成功時立馬給我發了又長又語無倫次的消息,我好想伸手給她擦擦眼淚,她給我說「愛之於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慾望,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我們都喜歡自己塗塗抹抹的繽紛色彩,都會為了某一句詩覺得血液沸騰。唯有在這樣的時候會讓我覺得我們拼湊在一起勉強夠了風流兩個字,因為熱淚盈眶也因為永遠衝動澎湃準備著下一次尖叫或者痛苦。

我想我所理解的風流就是加了特效的生活,快樂就快樂地極致,同時悲傷也會加倍又加倍。所以船夫不懂屈子的屈,常人不解海子的海。

我還一直迷信的認為真的有人生輪迴。只是魏晉或是盛唐的文人們若人殘留些許風流現在的日子大多是不好過的。

外公是其中之一。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以自己是南京大學畢業為豪,因為當年「成分」不好就這麼坐著馬車顛顛簸簸到了偏遠的山區,一待就是一輩子。他從來不和社區里的婆婆爺爺聊天打麻將,也不喜歡外婆出去打牌。數十年如一日的訂各種各樣的報紙,把好的文章或是他喜歡的書法字體剪裁下來,推起來的報紙和筆記本塞滿了一個房間和兩個書櫃。一個社區里的人總說他是書獃子,這麼高的文憑如果不是當年脾氣大把公文包一拿別的都不要就走人或許可以回到南京過更好的生活;外婆也經常怪說:「家裡那麼多本子和地圖還要不停的買,收音機每天開著耳朵都聽聾了,給人吃的飯和肉都拿去喂門口那隻流浪狗,真是書獃子!」可是外公還是每天聽收音機,看報紙,喂流浪狗以及反對外婆出去打牌。他像是舊時代在新時代里的釘子戶,用大小不同的各種畫圖工具手繪地圖,用鋼筆寫出印刷一樣的各種字體,說著帶南京腔的普通話斥責他眼裡看不慣的「俗人」渾然不在乎自己似乎才是那個格格不入的存在。

現在想想那些外公送的連環畫書,需要從上到下,從右到左閱讀的繁體唐詩集和古文集以及寫在第一頁的文鄒鄒的贈語,都覺得如果不是生不逢時,應該會有無數摯友一起把盞言歡,互通書信。如果這樣,當初憤然離職也就不會是孤零零的一個身影而是一種文化對另一種文化的抗衡。

我從來不否定時代發展我們需要去做的是適應,就像我說的民謠歌手能夠唱好一首歌過更好的生活,不窮困潦倒地寫歌也挺好的。但那些理應讓我們動容的情懷也不應該被忘記,就像我們常常高呼的精神食糧雖然不能填飽肚子但至少可以讓自己是一個有風度的人。

我想我遇見過最幸運的事情就是生長在這片土地上,這裡的每一寸泥土和每一次呼吸都教會我怎樣去理解這些文字。

隔著遙遠時空,他寫明月我讀詩心。

宋朝有個賣墨先生叫潘谷,每天挑著筐四處遊走,不錯意金錢,亦不隨行就市。一百錢一錠墨,賣完就飲酒唱歌或者呼呼大睡。生能隔囊鑒墨,因醉沉湖也死得放浪形骸。

三國時期有位詩人叫阮籍,喜歡喝最烈的酒伴著琴和詩,張口即嘯,倒地就睡。守喪期間,在朝為官的稽喜來致哀,他白眼相對;嵇康攜酒夾琴而來,他立刻青眼有加。

東漢時期有位書法家叫蔡邕,喜藏書更通音律。有一天鄰居燒火做飯傳來清脆爆裂聲,蔡邕驚呼著衝去灶台從火里搶救出桐木,不顧燙傷又吹又撫,最後雕琢成琴名為焦尾琴,與齊桓公的「號鍾」,楚莊王的「繞樑」,司馬相如的「綠綺」齊名。

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莊周喪妻鼓盆而歌,唐伯虎藏頭詩點秋香,伯牙墳頭摔琴謝知音,人們把他們的做派統稱為魏晉風骨,而我只知道這樣的文人情懷不論感受多少次都會以不變的效果感染我的內心。

希望未來我們再不要只能在聽到這些名字時大呼「啊,這不是那個誰嘛!」

可是,你卻沒有想起他。

關想要看到更多西柚姑娘的精彩文章嗎?

搜索微信公眾號: findyou-07

關注我們一起做一個精怪的文人


推薦閱讀:

除了紫砂壺以外,還有沒有其他比較好的陶土壺?
文人
人生在世不稱意,就學李敖罵他娘
何兆武的《上學記》裡面有一段話,說大陸四大無恥文人:郭沫若、馮友蘭、老舍、臧克家,這個結論是怎麼來的?
論一個文人的自我修養?

TAG: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