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一邊說著不想活了，一邊努力活著！——朱莉·巴頓《狗狗的療愈》

文/林則徐則林

那天中午，就像往常一樣，我做了一條自己愛吃的魚，再盛滿一碗飯一起端上桌。然後又去房間拿出平板，準備看看自己喜歡的電影介紹類的視頻節目。一個人吃飯太安靜，不製造點響動，總覺得很孤單，飯菜吃起來都覺得沒味道。我記得那期的主題講的是基努·里維斯，也是我很喜歡的一位好萊塢電影明星。所以，就著熱氣騰騰的飯菜，看著視頻節目，感覺也挺好的。

可是，我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會是那樣的讓我不堪。

節目里說基努年少時父親因販毒入獄、摯友又因吸毒身亡，繼而摯愛的女友產下死胎後不久車禍喪命、僅剩下唯一的妹妹和他相依為命。但是，老天還是沒有放過他，妹妹得了白血病，也離開了他。從此他將自己70%的收入捐獻給了白血病治療中心，過著邊緣人的生活，像個落魄的流浪漢一般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衣衫襤褸、鬍子拉碴，簡單地吃著三明治，住汽車旅店，騎著一輛十年之久猛踩七下才能發動的摩托車。

基努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當我聽到他說——你們需要快樂，我不需要！——的時候，早已在眼眶打轉的眼淚，像唰唰的雨滴般砸在眼前的飯碗里，砸出一個個小凹陷。我將手裡捧著的飯碗放回桌子上，雙手掩面痛哭起來，我甚至聽到了自己「嗡嗡嗡」的哭泣的聲音。那一刻，彷彿另外一個自己靈魂出竅，就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一個男人伏案哭泣，聽著他強忍住哭聲的痛哭。

電影《駭客帝國》里的基努，他是無所不能的救世主尼奧，而在戲外的人生里，他卻誰也救不了。在《疾速追殺》里他是殺人如麻的傳奇殺手約翰·威克，而在現實的生活里，他卻連自己也殺不死。

看完這個節目的那幾天時間裡，一種悲傷的情緒一直縈繞在我周圍，揮之不去。我在想，既然活著是如此的痛苦，為什麼不一死了之呢？但是，反過來一想，死亡就真的能將你從痛苦之中解脫出來嗎？也許，死亡能夠解脫的也只能是你的肉體，而靈魂卻永遠也不可能得到救贖與安息。那些愛你的人，他們會為你傷心，為你哭泣。而那些痛恨你的人，說不定可能正在詛咒你不得好死呢！

我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像基努這樣多舛的命運。但是，每個人的心裡至少都會有一些過不去的坎，每當想起那些不堪回首、悲傷欲絕的過往時，人會很容易地就產生一些低落感、絕望感和無價值感。活著好像越來越難了，胸口彷彿壓著一塊大石頭，連呼吸都感覺不順暢了。

《狗狗的療愈》這本小說里的朱莉，也是作者本人，她在畢業進入社會工作一年後，患上了抑鬱症。那段日子裡，她的生活是昏天暗地的。她不斷地想起自己的過往，父母因工作忙無暇顧及她和哥哥，哥哥總是虐待她，抓著她的頭狠狠地撞向房間的牆面。告訴父母，父母也沒有辦法，因為，父母覺得家裡的孩子哪有不打架的。後來上學戀愛，又被拋棄，那些她曾經很愛的男孩，只是把她當成洩慾的工具，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感受。

年少時心靈受到的傷害，隨著病情的加重愈演愈烈。

她在書里寫：我低著頭往公寓走，多希望自己掉進混凝土裡然後融化掉。我的想法又突然間變得黑暗了：就甩開步子沖向黃色計程車前頭吧。一切都很簡單，你會被撞飛，什麼感覺也不會有。但是，我知道媽媽在等我。

沙發靠背的墊子之間的黑暗縫隙已經正式成為我最喜歡的地方。我的臉擠在深深的夾縫裡，剛剛好。感官剝奪成了唯一能安慰我的事。我需要獨自一人待著，沒有燈光，沒有聲音，沒有味道，盡量不要有空氣流通，從敞開的門吹來的微風都會刺傷我的皮膚。

將自己藏起來，在某個角落裡自哀自怨，獨自舔著心靈的傷口，希望別人不要注意到自己，不愛社交、不愛出門，整天無所事事又人心惶惶不得安寧。不管怎樣，整個人就是不舒服，睡不著覺，整晚整晚睜開著眼睛，即便是感覺到很累了，眼皮都在打架，可就是睡不著啊！有時候睡著了，又會被夢給驚醒，輾轉反側。

老實說，那種世人皆睡、為我獨醒的感覺，其實一點也不好！

剛開始參加工作，我也有經歷過這種時候。老是擔心工作出錯，即便是休息日走在街上，看到一輛救護車從身邊經過我都會莫名地害怕起來。有次正在燒開水，接到一個急診電話，腦子裡立刻被手術的事情給佔滿了，趕緊去醫院。回到住處後，門竟然沒鎖，而對面人家的門也同時打開了。出來一個老人家，她情緒非常激動地罵著，你是不是想把我們這一棟樓的人都燒死啊？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我就讓你的房東趕你出去......

工作不久，能力不夠，壓力壓的我喘不過氣來。而那時奶奶又生病了，我作為家裡唯一學過醫的人被寄予厚望。但我讓大家失望了，奶奶住進醫院的時候，多器官功能衰竭，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去醫院看她的晚上，病房裡非常安靜，她疼的拍打自己的身體說，這裡疼、這裡也疼，全身都疼，問我怎麼辦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我什麼也做不了，我覺得是我的誤判導致奶奶過早的離開了我們。那年醫師資格證考試，我沒有任何懸念地考了低分。同學也沒考過，被家裡人罵，他們就把我拿出來當做擋箭牌，說我們班的學習委員都考不過。

我開始懷疑自己，我「害死」了自己的奶奶，我有什麼資格做醫生，我不配！

那天看基努的視頻節目時，我知道我就是想到了這些，才讓我再次崩潰了，痛哭起來，眼淚「啪嗒、啪嗒」重重地往下砸。

奶奶去世至今已過去九年，我還是沒有放過我自己，並且我知道，這輩子我也不可能原諒我自己。

每個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都會留下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往。而這些過往將會伴隨著你的一生。既然無法逃脫，我們只能學著去如何與之相處，在歷經成長與老去的過程中，不斷地與他人、與自己和解。而我選擇的方式卻是折磨我自己，我選擇了不忘卻、不原諒，讓愧疚伴隨我今後的一生。當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似乎反而有些釋懷了。其實有些時候，折磨自己，讓自己活得痛苦、甚至生不如死，也是可以減少一點自己心理上的罪惡感的。我選擇了用這種方式來救贖我自己！

反觀《狗狗的療愈》這本小說，朱莉是非常幸運的，在她人生最黑暗、心理醫生干預治療無果的時候，她遇到了邦克這樣一隻狗狗。

她在書里寫：當我的臉還埋在手裡時，我感到腳尖有一絲溫暖。邦克走過來，坐在我的腳上。我把手從臉上移開，看他坐在那兒仰頭看著我，他的屁股正好在我的腳尖上，他把後背靠在我的脛骨上。他的臉上滿是好奇，飽含著小狗所具有的高亢的能量。他往旁邊瞥了幾秒鐘，然後轉頭回來，好像在問：「好些了嗎？」

後來邦克生病了，雙髖關節發育不良，需要做一個很危險的手術。即便在別人都告訴她這麼做不值得，即便以她當時的經濟能力無法支付巨額手術治療費用的時候，她還是選擇了救他。

在送狗狗去醫院之前，她還在想我能不能寫一張紙條塞到他的項圈裡：這不是只普通的深紅色金毛獵犬，也不是只平常的家庭寵物。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線，不管你能否理解我，不管你是否覺得我在誇大事實，但請相信他是我活著的唯一意義。請善待他，就像他是你自己的孩子一樣。他才8個月大，請愛他如生命，視他如活著的意義。請善待他，好像你的生命就指望他了。如果他平安並且很快康復了，那麼我將永遠、永遠感激您。

這就是《狗狗的療愈》里朱莉與邦克的故事，他們相依為命，互相救贖，將人性的光芒發揮到了極致，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它早已溫暖了我那顆冰涼的心。

不過說實話，起初讀這本小說，我並不是那麼喜歡，我甚至覺得朱莉將她支離破碎的過去展現出來，有些矯情，又有些自哀自怨。但是，當小說快要結尾時，我才開始為朱莉、為邦克流下淚水。不管怎樣，從這本小說里，我至少學到了一點，就是不要去對抗你的悲傷，每個人都會有傷心難過的時候，要學會接納傷心的感受，學會和它們相處，

近日看到一則關於朴樹的新聞。他在《大事發聲》上翻唱李叔同的經典《送別》，唱之前，他說：「有的時候覺得生活就像煉獄一樣，特別難熬，但在音樂裡面，即使唱最悲傷的歌，也是一種享受」。演唱過程中他幾度哽咽，到後半段時他抱著話筒，哭得像個孩子。

朴樹給我的感覺一直就像是個靦腆的大男孩，他很容易緊張，在大眾面前說話還會結巴。我們不知道他在沉寂的那些年裡，究竟經歷了些什麼。我總覺得，他應該也像《狗狗的療愈》里的朱莉一樣，曾被抑鬱症困擾過吧。

我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會得抑鬱症。但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劫難，在你生活的幸福美滿的時候，它們總是會出來給你當頭一棒，讓你覺得生活無法繼續了。

每當遇到這種困境的時候，不管用什麼方式，人還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有可能找到救贖自己的辦法，哪怕是像我用折磨自己的方式，那何嘗不也是一種解決辦法呢？

正如基努的那個視頻節目里所說——如果生活不願意善待你，而你又不能趕緊去死，那就放過自己，好好活下去吧！

又如朴樹那則新聞的標題寫的一樣——誰不是一邊說著不想活了，一邊努力活著！

文字/林則徐則林

圖片/來自於網路

編輯/林則徐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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