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之爭：到底是誰發現了鏈黴素？| 科學春秋

?注射用鏈黴素

撰文 | Faye Wang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 ID：The-Intellectu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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鏈黴素發現之學生版

Albert Schatz 在1942年成為新澤西的羅格斯大學（Rutgers University）土壤微生物系Dr. Waksman 的博士生，主攻尋找能生產抗菌素的真菌/黴菌，以對抗革蘭氏陰性菌和結核桿菌感染，為尚處二戰中的美國軍隊提供藥品。方法是現成的，菌落的選擇則是隨機的。

1943年，當他做到第十一個試驗時發現了兩個生產抗菌素的菌落，一個來源於土壤，一個來源於正常雞的咽喉取樣。進一步的動物試驗證明此抗菌素（後命名為鏈黴素）可有效地控制革蘭氏陰性菌感染且無毒（後來發現聽神經毒性）。當時沒有防護設備，為了證明鏈黴素可以抑制結核桿菌的生長，他不得不一個人躲在地下實驗室里工作以防傳染他人。當需要大量製備鏈黴素以供給梅爾醫院做荷蘭豬試驗時，他乾脆就住在實驗室里。

1944年Schatz和Dr. Waksman 發表了以Schatz為第一作者的文章報告了研究成果，1945年Schatz完成了博士論文。

儘管Schatz反對為這種對人類有益的藥物申請專利，但在導師的堅持下，兩人聯名向美國專利局提出了專利申請，並同意如獲專利將以一美元為代價賣給Rutgers大學，即他本人將不會從這項發明中獲取任何經濟收益。

鏈黴素發現之導師版

Dr. Waksman，伯克利的博士，土壤微生物學家，在研究黴菌/真菌在糧食增產中的作用之領域中舉足輕重。他曾多次注意到某些真菌能生產抗菌素的現象。40年代大量生產有效抗菌素是美國在二戰中保持戰鬥力的關鍵， Dr.Waksman 與默克藥廠合作，也加入了尋找抗菌素的行列。

Schatz找到的產生鏈黴素的真菌應該是他們實驗室發現的第三個有生產抗菌素能力的真菌，只是前兩個由於動物和人體毒性而被束之高閣了。當默克製藥意識到Schatz的發現的重要性時，化學家們迅速建立了提純方法。

同時，由於鏈黴素有抑製革蘭氏陰性桿菌（包括結核菌）的作用，梅爾醫院的兩名醫生用Dr. Waksman及Schatz提供的鏈黴素成功地治療了荷蘭豬的結核菌感染。緊接著就是載入史冊的涉及數千結核病人臨床實驗的令人欣喜的報告，以至於1947年，鏈黴素迅速正式進入臨床應用，折磨了人類千百年的結核病終於有葯可治。

喝彩聲中，Dr. Waksman發現鏈黴素的版本出現了，並經年累月地完善起來：

他組織了系統性地尋找鏈黴素（Schatz說：偶然發現了能生產抗菌素的真菌，後者可對抗結核桿菌）；

他本人從新澤西一個農民的病雞的咽喉的樣本中找到了能生產鏈黴素的真菌（Schatz說：沒有病雞，當時教授在休假）；

他親手做了鏈黴素抑制結核菌的試驗（Schatz說：教授怕傳染，不去實驗室）。

燈影幢幢，Schatz的作用越來越模糊。

1952年，Dr. Waksman 因「發現了鏈黴素」而獲得當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對簿公堂

1952年，Dr. Waksman贏來一生中最輝煌的榮譽：獲得諾貝爾獎。但1950年，據他本人稱，則是他一生中「最暗淡」的一年。這「暗淡」源起一場官司，一場由萬惡的金錢而起的官司。

Dr. Waksman和Schatz之間的關係曾親如父子，Dr. Schatz畢業後在紐約作研究工作時曾每月一封信地向Dr. Waksman彙報工作、生活、人生，並尋求事業上的指導和精神支持。1948年，鏈黴素的專利獲批後，一切都變了。人與人之間的美好被扭曲了。

作為專利擁有者的Rutgers大學和Dr. Waksman私下達成協議：紅利的百分之二十歸Dr. Waksman本人所有。Dr. Waksman每次收到錢後總是會給Dr.Schatz寄一張500元的支票（他本人當時共得35萬），使對協議甚至專利獲批之事毫不知情的Dr.Schatz莫名其妙。終於在接到第三張支票時，他婉轉而堅定地要求知道內情，卻遭到Dr. Waksman的劈頭痛斥。當Dr. Schatz 知道專利已經獲批, 他的初願已被違背，權衡之後他將導師和Rutgers大學告上法庭。

因為顧及Rutgers和Dr. Waksman的聲望，被告律師動議庭下和解，新澤西法庭判：Dr. Schatz和Dr. Waksman是鏈黴素的共同發明人；Dr. Waksman將獲紅利的百分之十，Dr. Schatz獲百分之三，剩下的百分之七分給17位鏈黴素發明參與者（但有兩位因不願從對人類有益的發明中獲利而婉拒了）。至此，Schatz「理論上」贏了官司。

1952年8月Dr. Waksman因發現了鏈黴素而單獨獲當年的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

Dr. Schatz當時任教的農學院院長寫信至瑞典的諾貝爾獎評選委員會要求更改評選結果，評選委員會拒絕了。理由：

1）來自美國的推薦者沒有一位提名Dr. Schatz；

2）評委會沒有機會看到Dr. Schatz的博士論文、第一作者的文章，也不知道專利和法庭判決之事；

3）評委會從未有過更改評選結果的先例。

但是，評委會還是想知道Dr. Schatz在鏈黴素發現中的作用，他們把問詢信直接發給了Dr. Waksman本人。回信內容沒有懸念：Dr. Schatz只是一個助手，是和其他實驗室成員包括清洗試管的輔助人員一樣的助手，是他手臂的「延長」。

評委會慎重考慮後，在年底的頒獎詞中，改「獎勵鏈黴素發現者」為「獎勵多年在土壤微生物學領域的貢獻為鏈黴素的發現提供了理論和實踐基礎」。

此後，Dr. Schatz的科研路被徹底堵死，沒有科研機構願意僱用他了，只好去教書了。輾轉於數校，還曾在智利住過幾年。發表的文章多與「自己動手」類的科普題目有關。

而Dr. Waksman輝煌一生，寫了30本書；培養了77個碩士、博士研究生；發表了四百篇文章，並把鏈黴素紅利所得捐獻出來在Rutgers建立了研究中心。

後來

鏈黴素的發現使得結核病的治療成為可能，新澤西的Rutgers大學也由名不見經傳的小學校發展成美國最大的公立學校系統之一，可Dr. Schatz卻為被公眾承認而等了近五十年。

1973年Dr. Waksman去世。

1989年，一位英國的微生物學家（業餘愛好醫史）和一位英國醫生分別寫書為Dr. Schatz喊冤。1993年，Dr. Schatz終於被Rutgers大學授予學校最高獎以表彰他與Dr. Waksman合作發現了鏈黴素。紐約時報將兩人同時列為鏈黴素的共同發明者，選入二十世紀的十大發明。華盛頓的美國歷史博物館也將Dr. Waksman提供的展品撤掉了，現在千百萬人看到的是Dr. Schatz提供的最原始的被分離出來的能生產鏈黴素的細菌的試管和他的照片。

2005年Dr. Schatz去世。

2007年《科學家》雜誌刊文，紀念Dr. Waksman和Dr. Schatz共同發現鏈黴素。

但，斯人已逝，曲盡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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