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一個人都希望與「同階層的人」為鄰……,實驗結果令人震驚!

人在「集體決策」中更容易冒險!很多公司都在重複犯錯……

1/6、謝林隔離模型

通常社會科學領域的研究,出成果比較容(草)易(率)。

前幾天看到一篇批評心理學研究現狀的文章:一個實驗得出結論後,很少有人願意重複實驗,一來是不算什麼研究成果,二來是心虛,因為心理學試驗的樣本通常達不到有效度的要求,很有可能重複不出原作者的結論。

所以社會科學每年都會有「令人震驚」的研究成果,但可信度「令人懷疑」,畢竟像物理學這麼嚴謹的科學,十幾年才證實了一個「希格斯玻色子」。

那麼,社會科學領域近幾十年有沒有經典的、可以重複實驗的結論呢?

其實還是有的。比如我在上一篇文章《保持威脅別人的能力,才有真正合作》中介紹過的經濟學家謝林,他除了在冷戰博弈方面的研究之外,還建立了一個「隔離模型」,這個模型最初是用來研究「種族隔離」的形成機制,但其得出的結論卻有揭示了社會學中的一個重要現象:

個體「輕微的歧視」行為,會演變成「群體極端化」行為。

這個理論就有一個可以被計算機程序反覆模擬證實的模型

2/6、白人住戶是怎麼搬走的

謝林的這個模型很好懂。

假設一個社區,我們挑選住得很靠近的9戶人家,形成下面的這個九宮格,白格代表白人家,黑格代表黑人家,綠格是可以搬進來的空房子。

那麼,住在中間的白人,我們稱之為X,他就有7個鄰居,其中四個黑人,三個白人鄰居,正常人不管嘴上多麼「政治正確」,心裡總是不希望周圍都是其他種族,那麼此時,他到底搬還是不搬呢?

謝林引進了一個「人群相似度」的閾值,指X願意接受的「周圍白人鄰居比例的最低接受度」:如果周圍的白人鄰居低於這個閾值,他就會搬家;如果高於這個閾值,他就繼續住著。

假如這個比例是33%,也就是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鄰居是白人。那麼顯然他還會繼續住著,因為目前白人是3/7,佔比43%。

但這個狀態是非常脆弱的,假如他周圍的某個白人鄰居的閾值比較高,搬走了,又搬進來一個黑人,那麼,X的白人鄰居比例就下降到2/7,低於33%,X就會搬家。

而X的搬家,又降低了剩下的兩個白人的白人鄰居比例,使得這兩個人搬家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這個種族混居的社區最終會變成主要是黑人的社區。

我們發現,決定一個這個社區能否穩定的最重要的因素是謝林引進的這個「人群相似度」的閾值。這個閾值跟最終的社區隔離程度有沒有什麼數值上的明確關係呢?

謝林提出了這個模型的設想後,有人用計算機建立了這個模型,並隨機產生一系列樣本,通過大量重複隨機試驗得了一個相關性的統計規律。(具體過程懂編程的人並不難,但對於大部分讀者就是天書了,有興趣的可以自己上網找)

具體的相關性是多少呢?雖然這個結果大家早就想到了,但影響之大,還是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

3/6、為什麼自稱種族大熔爐的紐約,種族隔離還那麼嚴重

假設一個社區是3000人,一半白人一半黑人,而是混雜居住,計算機模擬結果顯示:

如果「人群相似度」的閾值設定為30%,計算機模擬大家經過一段時間的搬家後,最終穩定的相似度(種族隔離度)竟然高達72%。

也就是說即使你對周圍人群相似度的要求只有30%,搬來搬去的最終結果將會有72%的相似度。

把這個模型繼續做下去:

如果「人群相似度」的閾值40%,最終的種族隔離度是80%。

如果「人群相似度」的閾值52%,最終的種族隔離度是95%。

大家一定會想,如果「人群相似度」再高一點,比如說是80%,那最終的種族隔離度會不會是100%?

答案是「不會」,但結果更可怕,本文最後再說。

謝林後來寫了一本書,叫《微觀動機與宏觀行為》,解釋了人為什麼會「嘴上說一套,實際做一套」,不僅僅是虛偽,而是人在「微觀上的動機」並不一定等同於群體在「宏觀上的表現」。

你也許覺得自己只是稍微有一點點「歧視外地人」,有一點點想 「跟富人住在一起」,但最終結果,整個社會的「歧視度」將大大超過你的要求。

紐約常常自稱「種族大熔爐」,紐約人認為自己和自己的城市有包容精神,世界上所有種族都能像馬賽克似的生活在一起,云云,這已經是一個「政治正確」的說法了,但實際情況呢?

圖中紅點代表中白人聚集地,藍點代表黑人,黃點代表拉美裔,綠點代表亞裔聚集地。從這幅圖可以看到非常明顯的種族隔離。

紐約作為一個貧富高度分化的城市,人們也不諱言自己對財富的嚮往,那麼居住的貧富分化情況怎麼樣呢?

圖片紅點代表富人的居所,深藍色代表中產,淺藍色代表窮人。雖然有一定隔離傾向,但沒有種族隔離那麼明顯,特別是中產和窮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隔離度。

人不但容易「口是心非」,而且個體的選擇演變到了群體中,常常會被放大,陷入「人人平等,但自己比別人更平等」的荒謬中。

「謝林隔離模型」很快被用於解釋更多的社會現象,比如「職業性別歧視」。

4/6、為什麼男性會從某些職業中撤離?

2015年,新加坡國立大學的經濟學家Jessica Pan上發表了《職業中的性別隔離:臨界點與社會互動的力量》,用「職業變性」這個特殊的現象,驗證了「謝林隔離模型」。

今天的美國,有很多職業都是女性居多,比如文秘、出納、售票員等等,但實際上,二戰前這些職業都是男性比例高達80%。

Jessica Pan研究了20世紀「男性從業比例」下降50個百分點以上的14種職業,發現它們在起初緩緩下降了一段時間後,都經歷了「突然跳水」的過程。

用「謝林隔離模型」解釋:某個男性佔主導的行業,不斷有女性加入。大部分閾值正常的男性並不在意這緩緩升高的比例,但另一部分抱有「非常不想跟女人從事同一個工作」的高閾值男性產生不滿,繼而流出這個行業。其後,周圍越來越少的男性比例,讓大部分「有些介意跟女人同事」的男人也不得不放棄這個工作,此時,就會出現男性從業比例的「大跳水」。

正如「謝林隔離模型」的演示,儘管只有部分男性「厭惡與女性從事同樣的工作」,但結果卻造成了70%以上「性別區分度」。

「謝林隔離模型」體現在社會現象中,大部分社會趨勢都可以簡化成兩波影響,第一波緩緩呈現,達到某一個臨界點後,趨勢就會加速,最終呈現極端化的傾向。

微信朋友圈是另一個例子,我記得微信推出的頭一兩年里,朋友圈裡的生活記錄非常貼近日常生活,但接下來,因為某些帶強烈社交情緒的照片能夠更多的關注和點贊,使朋友圈帶「浮誇感」的內容比例慢慢上升,達到一個臨界點後,朋友圈迅速蛻變成了一個「秀場」。

朋友還是那些朋友,朋友圈已不是那個朋友圈了,這就是「謝林隔離模型」所揭示的,「群體呈現的區分度」總是比「個體希望的區分度」高的原因。

還有,上學時,自習室總有大家小聲交流時嗡暡的噪音,但有時會忽然出現毫無原因的「全體靜默」,文章太長了,就把這個現象留給讀者大人們去分析吧。

「謝林隔離模型」的另一個價值在於,價值觀的單一化——哪怕是那些人人贊同的主流價值觀,也會造成始料未及的後果。

5/6、為什麼群體比個體更愛走極端?

心理學上有一種叫「群體極化」的現象,是指人們在「群體決策」中,更容易選擇那些更具冒險的方案。英國投票選出少數人贊同的「脫歐」,就是一個典型的「群體極化」。

在人群非常多的會議討論中,一開始佔主導往往是「穩妥方案」,雖然很多人有不同程度的意見,但並不足以推翻這個「穩妥方案」。

此時,如果極小數「完全反對者」提出「冒險方案」,可能獲得「部分反對者」的支持,剩下的「無意見者」如果不表態,最終的表決結果可能壓倒「穩妥方案」的「支持者」,最後出現群體決策反而更冒險的局面。

反而投完票,很多人就後悔了,這真的是我的選擇嗎?

職場上還有一個例子——企業文化。

企業文化的目的是統一員工的價值觀,從而激發員工的使命感、歸屬感、責任感。但「謝林隔離模型」表明,單一價值觀在群體中容易極端化,只要很低的閾值,就會造成很明顯的排他性。

一旦進入「順我者昌,逆我者滾」的逆向淘汰後,很多企業的企業文化就一步步變成了「變相洗腦」。

這類公司里,和任何一個員工單獨聊,沒有任何問題,非常通情達理,但只要一進入群體,立刻進入走火入魔的狀態。而始作俑者的領導者,反被自己製造出的虛假「民意」所迷惑,走上自我膨脹的毀滅之路。

6/6、如果每一個人都希望與「同階層的人」為鄰……

前面還留下了一個坑沒堆,在模型的計算機模擬中,如果「人群相似度」達到80%,那最終的種族隔離度會穩定在多少呢?

答案是「無結果」。

因為如果所有人都希望周圍的人群和你有80%的相似,那麼結果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搬家,整個系統永遠處於無序的混亂中,永遠沒有穩定下來的時候。

如果在現實世界裡,這意味著什麼呢?戰爭、恐怖、仇殺、逃亡……

盧安達種族大屠殺中,大量的胡圖族的平民,不僅對圖西族平民的實施種族滅絕大屠殺,同時對自己同族的溫和派也毫不留情。

前一天還是鄰居,後一天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將槍口對準你;昨天拿著計算器的小店老闆,今天拿起屠刀,就是種族絕滅者。

「謝林隔離模型」充分演示了人類歷史上的這些因為「價值觀極端單一化」造成悲劇的過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猜疑會被放大,小小的歧視達到一定濃度就會變成仇恨,少量的仇恨積蓄到一個臨界點,再善良的人也會變成惡魔。

就像一句老話:「雪崩發生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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