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下來說說詩和詞
摸魚兒
辛棄疾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為賦。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怕 一作:恨) (無歸路 一作:迷歸路)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閑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辛棄疾的這首《摸魚兒》是膾炙人口的名篇了,在我的印象里,小學讀過幾遍,中學時代能夠背誦,並且在此時閱讀了許多詩人的詩歌作品(一半源於應試,一半源於熱愛)。然而讓我羞愧萬分的是,一直以來我都不怎麼能夠讀懂它。
多年的語文學習告訴了我如何去拆解、總結、歸納,然而事實上,我卻未能體會它們的深意,在我的腦海中,還有許許多多的詩詞和這首《摸魚兒》一樣,像是一片未曾開墾的處女地。
在關於高中的記憶之中,我印象最深的一幕是早自習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著牆,大聲地背白居易的《長恨歌》、《上陽白髮人》,韋莊的《秦婦吟》,盧仝的《月蝕詩》等等。它們有的非常長,一本唐詩字典上可能要佔到兩三頁甚至更多。我也並不感覺負擔重,只覺得它們讀起來朗朗上口,於是跟著心裡的feel一遍遍地重複,背的時候絲毫不顧及文字背後的故事,也不去想那些畫面,只是讀,彷彿聲音便是這首詩的全部。
就這樣努力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終於.........還是沒能背下來,盧仝的《月蝕詩》成為了我心裡的災難。不過慶幸的是,我還是觸摸到了詩詞。
打開朋友圈、QQ空間你會發現,幾乎每個人張嘴都能來上兩句詩,譬如一張早春三月、陽光正好的圖片配文道「花自飄零水自流」,相片里的人心情好的話甚至可能會笑呵呵地P個剪刀手給你看。
起先我的內心是崩潰的,心裡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後來慢慢地我想通了,我不也是這麼一個只跟著自己感覺走的人么?
之前看過一些零碎的《十三邀》的片段,其中許知遠將中世紀形容為一個精緻年代(如有誤,請指正)。所謂精緻,指的無非是文化,古典主義文化,浪漫的或現實的。就我國來講,便是唐宋了。
唐朝時候有「旗亭畫壁」的故事,再後來便是「商女不知亡國恨」(你看連歌女都會唱《後庭花》),以及「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詩詞有著那麼深廣的群眾基礎,不過,我們普普通通的大眾對於詩詞的理解似乎一直都不那麼到位。
你無法指望每一個人都能具有欣賞詩詞的能力,這也就是「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而不是「凡有井水飲處,皆能解柳詞」。能做到「歌柳詞」在某種程度上講已實屬難得。
在這方面,詩詞或許和當下的流行歌曲別無二致。每個人都聽過周董的「哼哼哈嘿」,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能把中間的那段rap說下來。大多數情況下我們也都是循著旋律、節奏去哼幾句。甚至詩人和現今的流行偶像之間也有一定的神似。南唐皇帝李璟取笑馮延巳:「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馮延巳說,「未若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假如某天周董、陳醫生聚在一起,周董說「你的新專輯我聽了,哎呦,不錯哦」,陳醫生馬上笑笑:「沒有你的好,沒有你的好」。這不一樣么?
回到剛開始,這首《摸魚兒》最打動我的,莫過於辛棄疾將自己比作「無計留春住」的蜘蛛,「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平凡且無力的悲哀,而我究未能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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