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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道友,先別急著成佛

聽說有的同齡人已經「涼了」,嚇了一跳,趕忙對著鏡子看看自己 -- 頭髮尚在,背還能挺直,眼神還能看到毛孔間隱隱泛出的一點油光。

而且,我還沒有立地成佛,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讓我感到憤怒,還有很多事情,覺得可以改變。大概是沒看透吧,這在一群高誦法號,處處歡喜的佛系同齡人之間,真是非主流。

「非主流」是21世紀初人們對「90後」打上的一個標籤。寫誰也看不懂的文字,聽吐字不清的歌,燙殺馬特的髮型,每星期升旗儀式上,都有這麼一兩個人因為不穿校服被拎出來,他們的臉上帶著革命烈士一般的神情。非主流的我們,就好像崔健《假行僧》裡面唱的:「我要人人都看到我」,而且,比崔健還要少一份佛性,要讓人人都知道自己是誰。

追求自我認同,想讓他人乃至社會接受自己的價值觀,是一種本能,壓抑這種表達欲才要靠後天的訓練習得。適度壓抑並不是一種壞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神聖不可侵犯的個人邊界,不可假自由的名義橫加干涉。社會也需要這樣的劃界,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面,你可以聽愛豆的音樂,看小鮮肉的電視劇,但你不能越界跑到我的領地上,拿著高音喇叭對著我的耳朵嘶吼「你有看到他們的努力嗎!」

但有的事情,不必這麼超然物外。今天你的手機炸了,念一聲阿彌陀佛,好在人沒事;明天有人因為燒煤取暖被抓了起來,道一聲色即是空,煤也好氣也好看守所也好,都是虛妄。你越來越包容,自己身邊那條神聖不可侵犯的邊界越縮越小,終於有一天,什麼事情都不會讓你憤怒了。

但這並不全是你的錯。

我們這群非主流一點點長大,既自信,又自卑,到後來開始自嘲。「小孩子才分對錯,大人只看利弊」就是這樣的自嘲,我戰鬥了,不管是和一個遛狗不撿狗屎的陌生人,擠掉了自己錄取名額的「特長生」,在酒桌上取笑自己長相的衣著的異性上司,還是「制度」本身。燃燒過,輸了,而且發現已經沒有人在認真地打這場註定失敗的戰鬥。那好,至少我可以不看對錯,那就不會輸,只看利弊,姑且就這樣在塵世中獲得一點卑微的幸福。

有人說,這叫「喪」,今天很喪,明天更糟,你像一個戰敗國的俘虜,被敵人押著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對每一個人大喊:我輸了,我輸了!我打不過你們!但你的每一道傷痕都在用更響亮的聲音說,我戰鬥過。

這種戰鬥,未必是為了一個崇高的理由。可以為六塊腹肌而戰,為一份糊口的工作而戰,為按時下班而戰,為睡到想睡的姑娘/小夥子而戰......但也有的人說,看開點吧,放下屠刀,有也行,沒有也行,不爭不搶,何必在乎輸贏?

我倒要說一句,道友,請留步,您拜錯山頭了,這不是成佛,這是要成仙。不管是渡別人,還是渡自己,都是辛苦活。要下那十八層陰羅地府,踏碎九萬丈凌霄寶殿,相伴的是八千里路雲和月,闖過的是八十一道雄關,一去不返。然後回首來路,說,我渡了自己,我還想去渡更多的人。

投降,不能成佛。現在諸多即食的速效價值觀,既能消費焦慮心,也能消費與世無爭的犬儒主義。吃了,就好了,服下一粒丹藥,麻醉自己,妄圖一鍵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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