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與魔幻，透過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筆下的文學巨著《百年孤獨》審視別樣的拉美文化與精神

04-28

「許多年之後，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地亞上校將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下午。」這是拉美文學巨著《百年孤獨》中，被無數人奉為經典的開頭。對許多精讀過此書的讀者而言，《百年孤獨》不是冗長的文字，而是生動的畫面、抗爭的民族精神。

「拉丁美洲」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名詞，過去它不是一個穩定的概念，法國理論家創造了「拉美」一詞，用於指稱處於法王拿破崙三世統治下的墨西哥。在相當長時間裡，它僅指涉美洲的西語國家，葡語國家巴西直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才認同自己為拉美國家。現在，它的含意已經趨向固定，指涉以拉丁語系語言為母語的美洲國家，亦即墨西哥以南包括加勒比海在內的西語國家、講葡萄牙語的巴西與加勒比海的法語國家。儘管細節上存在不少差異，但這些地緣相近的國家在歷史、政治、經濟方面有很多共同性，比如都存在殖民統治與實現解放的歷史進程，都存在從軍人獨裁到民主化的政治歷程，都存在經濟上的「拉美化」陷阱等，在這些領域，「拉美」或可作為涵蓋所有的整體性名詞而使用。雖然人文大環境相似，但還是由語言決定文學形態。與拉美西語諸國不同，巴西使用葡萄牙語，對於以語言為內核的文學，採用整體的「拉美文學」概念時，更應該取決於語境。

一、拉美文學魔幻與現實主義產生的原因　　

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以虛構的小鎮馬孔多為背景,以布恩蒂亞家族七代人的坎坷經歷為描寫線索,對一個古老的村鎮、一個古老的家族進行了一番現代文明、現代意識的觀照和審視。人們可以通過這種觀照和審視,從一個家族感受到整個民族的悲傷,從一個小鎮找出整個社會的滯重。作者馬爾克斯從現實走向歷史、從歷史生活中、從人心最隱秘的深處,挖掘出拉美民族的群體意識——孤獨。從更深遠的意義上說,它是西方文明的一個總結,從它的源頭古希臘神話、荷馬史詩、《創世紀》中的創世神話開始,帶著對蒙昧狀態的伊甸園的凈土世界那種質樸和純潔的深深的懷念。在這樣一種具備深度和廣度的歷史與文化的交融中,我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拉丁美洲民族文化的魔幻與現實性。這也是魔幻現實主義文學在拉美這塊神奇的土地上生根的重要原因。

二、魔幻與現實主義的文化本質　　

魔幻現實主義植根於拉美寡頭黑暗統治的現實生活中,融匯、吸納古印第安文學、現實主義文學與西方現代派文學的有益經驗,將幻象與現實、神話與現實水乳交融,大膽借鑒象徵、寓意、意識流等西方現代派文學各種表現技巧、手法,以鮮明獨異的拉美地域色彩為特徵。馬爾克斯根據自己生活經歷所創作的《百年孤獨》中以孤獨為主題,用魔幻的手法描繪了拉丁美洲的神奇現實,寫作的內容滿眼皆是現實生活中的不可能,但是了解拉美民族精神文化的人都能看出他所描寫的人物和景物即使存在超自然的現象,也是建立在拉美民族原始意識的基礎上的。它的荒誕、離奇是有節制,有邏輯的,並不是單純表現扭曲的人物和強調變態的心理感受。如奧雷良諾上校的預示功能等,都是一種原始信仰上的真實。馬爾克斯真正的目的是通過亦真亦幻的手法反映哥倫比亞封閉、停滯、愚昧、落後的現實,字裡行間透出作者反殖民、反獨裁、反對帝國主義的「拉美意識」,寄寓了作者渴望建立一個烏托邦的美好願望。

馬爾克斯經過多年的積累、探索和反思,以「魔幻現實主義」這種獨特的方式發出火山爆髮式的抗議,使熱情未泯、理性猶在的人們大吃一驚地重新發現拉丁美洲,去關注它的悲劇歷史及其根源,找出一條幫助拉美人民擺脫孤獨、實現拉美民族振興的正確道路。但同時他的魔幻創作並沒有體現出歷史發展的複雜性與曲折性,也沒能提出切實可行的拯救拉美的辦法,最終寄希望於自然而然的消亡,所以這是夢幻,同時也是現實,是一種在魔幻中被扭曲的現實主義。

三、《百年孤獨》中對於拉美社會現實的反應與拉美人民的抗爭　　

在《百年孤獨》這部長篇巨著中馬爾克斯繼承拉美現實主義小說的傳統,作品中堅持反映拉美的社會現實生活,到處閃耀著現實主義的光芒。《百年孤獨》中最具現實主義的內容是作家真實地描寫了殖民主義的殘暴、政府的無能和工人的罷工鬥爭。美國香蕉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最霸道的手段在沒有徵得任何人同意的情況下就在馬孔多建立了村子,種上了香蕉,它的建立曾給小鎮帶來了空前的繁榮,使布恩蒂亞家族的生活方式抹上一絲文明的色彩,人們的生活中開始出現了彈琴、打電話、搞聚會等文明社會的活動,但同時也帶來了種種前所未有的罪惡。手執大砍刀的僱傭劊子手取代了以前的警察;殖民者的掠奪、屠殺使馬孔多墜入了痛苦的深淵,它變得更加不自由、更加貧困;外來經濟的入侵,使馬孔多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以至於馬孔多人對自己的故土產生了陌生感,不相信這個破爛、污穢的地方就是當初那個和平、寧靜、幸福的村子,人們開始了自我意識的喪失。正如同書中所寫的人們患上了失眠症,開始忘記一切和自己生活有關的東西,以至於要將每樣東西都貼上標籤。律師、法院完全和香蕉公司串通一氣,反動政府助紂為虐的走狗面目暴露無餘,司法機構出賣工人的利益與人民為敵。政府殖民主義者狼狽為奸的卑鄙下流表演更是激起了工人更大的憤怒,大罷工爆發。這些完全寫實的章節沒有虛構和誇張的魔幻色彩,是拉美複雜動蕩的社會歷史和人民艱難曲折的鬥爭的真實寫照。拉丁美洲的人民從來沒有放棄反抗暴政的革命,也從來沒有放棄建立一個和平公正美好社會的夢想。而對於作家來說文學就是拉美作家介入生活,投身鬥爭,實踐夢想最得心應手的武器。馬爾克斯正是通過光怪陸離的魔幻世界的折射,為我們展示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拉美民族歷史畫卷。同時,也通過《百年孤獨》以啟示錄般的內容給哥倫比亞人,乃至整個拉丁美洲人民指出了一條如何擺脫孤獨和落後現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