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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寫的尷!「一不七沒有」的基層「兵記者」誰來關心?

作者:第一幹事

11月8日,我國第18個記者節。有一群穿軍裝的人,他們一早就打開手機,編輯著簡訊、微信,謙恭得近乎謙卑地,給手機通訊錄中報社的記者、編輯們發送節日祝福的信息。然後緊張地盯著手機,守候著零星的回復。

這群軍人,就是所謂的部隊報道員。大部分是士官,小部分是軍官——美其名曰「新聞幹事」。

他們不僅玩槍,也玩筆杆子,玩電腦鍵盤,玩照相機,玩攝像機……雖然大多數並非科班出身,演習的炮火硝煙中有他們穿梭的身影,搶險救災的一線有他們衝鋒的英姿,重大活動的現場有他們忠實的記錄。他們中最優秀的一批人,也曾被冠冕「兵記者」的美譽。

但事實上,作為一個群體,長期以來他們一直面臨著「一不七沒有」的尷尬處境。並且隨著軍改的進行,這份尷尬有增無減。

不是記者。

是的,他們當然不是記者。他們的職業是軍人。所以,他們首先要完成一名軍人所有的職責。

平時的體能考核、軍事考核、崗位考核,一個都不能落;上班、出操、訓練、打靶,一個都不能缺。「不務正業」的他們,只有當華燈初上、月朗星稀、夜深人靜時,才可能擁有那麼一點點自己的時間,孤獨地坐在電腦前,筆耕不輟。

平時還好,如果遇見抗洪、抗震等任務,他們就更累了。救災是他們的本分,而當部隊組織休息時,他們卻忙著寫稿、傳稿、與媒體聯繫……睡覺,是一種奢望。對,我們在媒體上看到的很多一線鮮活的報道都出於他們的手中。

但他們沒有記者證,連考的資格也沒有。

沒有編製。

這是他們最大的痛。

軍改之前,師、團兩級機關,都沒有新聞幹事(戰士報道員)的編製。更有趣的是,上級機關明知沒有相關編製,在《關於加強新聞宣傳工作的意見》等文件中,卻一再強調「要有負責新聞的幹部(戰士)」之類的。

如今部隊改成旅、營體制後,聽仍在服役的戰友說,旅機關同樣沒有新聞幹事(戰士報道員)的編製。

從事軍事新聞宣傳工作十多年,我認識很多軍隊的新聞幹事,幾乎都是從幫工開始。我自己曾經結合個人經歷,寫過一篇《七年七幫工六次歸隊,第一幹事虧嗎?》就不說了。認識軍內某知名雜誌的一名才華橫溢的幹部,當年在首都幫工5年,輾轉2個單位,才幸運調入。

而更多的新聞幹事(實際可能是排長、技術幹部等),特別是戰士(實際可能是文書、機槍手等),則只能在機關「打游擊」。每逢上級機關下達「清理幫工人員」的通知,他們就只能灰溜溜地捲鋪蓋走人……

沒有崗位。

天天說「愛崗敬業」,可他們連編製都沒有了,自然也就沒有崗位一說。所以,頂著「新聞幹事」的稱呼,他們在機關實際就是打雜的。

文化幹事培訓去了?新聞幹事你來做節假日活動方案;

教育幹事休假了?新聞幹事你來擬教育計劃;

辦公室接了領導安排的幾篇材料?新聞幹事你分一篇;

中心組學習需要個幹部?新聞幹事你上;

檢修網路、簡報出版、呈文辦事……新聞幹事你就是革命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畢竟,研讀報紙、學習業務、撰寫報道……這些都不著急。

等到新聞上稿通報下來排名低了?那當然是你新聞幹事的鍋。因為上稿就是你的職責。

至於戰士報道員,那就更別說了:橫幅刻字、喇叭音響、會議照相、電影放映、彩旗鑼鼓、軍營網吧、裝備器材、勤務衛生、文件列印、資料裝訂、跑腿打雜……請自行隨意補充。

沒有署名。

關於署名權,百科上解釋的第一句是:著作權作為一種無形財產權,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民事權利,客觀上已經成為最複雜、最深奧的法學分科之一。而署名權便是這種複雜民事權利中最基本的權利。

看到了沒?最基本的權利!!!可是,很多時候,我們的基層報道員,連這最基本的權利都沒有。比如,某軍媒為了遏制「搭車署名」的不正之風,規定一般上報紙的消息可聯合署名2人、通訊3人,重大典型(活動、事件)4人。跟很多上級機關的規定一樣,本來的出發點是好的,但落實起來吃虧的又是基層。

舉例:報社某記者從報社編輯那裡受領任務後,向軍機關新聞幹事約稿一篇。然後,除了實際撰寫初稿的基層新聞幹事(戰士報道員),科室領導、部門領導、政工領導、軍機關的新聞幹事、報社記者(其他小boss不列舉了),每次該署誰的名?反正肯定不是在一線紮實採訪和撰稿的基層報道員說了算。

如果是重大典型宣傳,那就更不要說了。參與過的都懂的。你寫的稿子再好、出力再多,也只是作為「素材」。

沒有地位。

對內,政治機關跟司令部門、保障部門相比,本來就是清水衙門。而基層的宣傳科室,別說跟管入黨立功的組織部門、管幹部晉陞調整的幹部部門兩個要害科室比,連保衛都比不上。

為啥?我認識的一名宣傳股長曾總結:權力一點沒有,反而我們所有的工作都要求著基層營連配合與落實。教育工作、文化工作……說白了,還不是讓基層出人、出力、出裝備配合?

對外,基層報道員,因為工作關係,偏偏要跨過上級機關,直接跟我軍的報(雜誌)社編輯打交道。版面如此稀少,上稿壓力山大,怎能不努力跟編輯拉好關係?既然有求於人,哪怕本性再坦蕩者,交往中無形便矮了三分。

比如,你干新聞多年,發稿數百篇,圈內也略有薄名。突然接到報社一電話,某剛畢業的年輕編輯對你一頓痛罵指手畫腳,怪你寫的軍事稿晦澀難懂(其實是地方過來的他對部隊對基層嚴重缺乏了解),你還得點頭應是、微笑道歉。等「老師」恨鐵不成鋼地掛斷電話後,你怎麼跟戰友吐槽就是另一回事了。

沒有支持。

先說經費。傳說中的新聞工作經費只停留在傳說中,新聞幹事看不到更支配不了。想擬個上稿獎勵方案調動下其他幹部的積極性吧,就說規定「抓作風建設不準獎錢」。領導偶爾腦子一熱,「搞個新聞骨幹培訓。」既沒有錢置辦業務教材,更沒有錢外請講課。最後只能新聞幹事(報道員)自己買書、備課、做課件,連加班的礦泉水、速食麵都得自己掏腰包。

再說裝備。從紙媒到廣播、電視再到全媒體,雖然也有些單位「鳥槍換炮」、連無人機拍攝都整上了,但很多單位仍然連個好一點新一點的筆記本電腦、單反相機、鏡頭都捨不得給新聞報道骨幹配發。更別說再高端點的機器了。

沒有尊嚴。

今天,有一個流行詞叫做「職業尊嚴」。如果說地方的報社記者被民眾譽為「無冕之王」,那麼對基層的「兵記者」來說,很多時候真的是有心無力。

一方面,內部缺乏激勵。過去我軍還有相關政策,給新聞報道成績突出的戰士立功、提干,現在早已取消;十年前,我所在單位的新聞骨幹,好幾個都陸續憑藉新聞報道成績突出榮立二等功,如今幾乎沒有領導提這茬。

另一方面,外部名聲不佳。托某些「豬隊友」的福,受一些拔高滲水、胡編亂造、違背人倫、違反常理的軍事報道的影響,從軍內親密戰友到軍外吃瓜群眾,認為「部隊報道員寫稿很假、都靠編」「最不可信最沒節操就是宣傳狗」。

沒有前途。

記得之前提到軍官職業化改革,其中很重要一條就是擔任過營連主官經歷這一條件將成為軍官晉陞、調入大機關的硬杠杠。看到這,我想全軍大多數新聞幹事的心都哇涼哇涼的。

前面說了,基層新聞幹事本來就以連以下幹部幫工居多,而一名合格的新聞幹事,需要在崗位上鍛煉兩到三年才能獨當一面。在新聞骨幹人才稀缺的基層,好不容易培養出來,領導又怎麼捨得讓你去當主官?這耽誤來耽誤去,自然就錯過了當主官的時機。

輪到調整使用時,因為你沒有主官經歷,因為你工作性質單一,你就只能往後站。運氣爆棚的,能當個科長,幾乎已經是極限。過去還有新聞幹事出身的政委、書記,今後恐怕將絕跡。現實逼得一些優秀的新聞幹事,為了個人發展轉而投入組織等部門的懷抱。至於戰士報道員,本來就沒編製沒崗位,能熬到上士或者四級軍士長,基本上就是到頭了。

當然,憑藉多年工作練就的「筆杆子」,他們轉業後大多很受地方歡迎。然而,正如領袖所說:黨的新聞輿論工作是黨的一項重要工作,是治國理政、定國安邦的大事。媒體競爭關鍵是人才競爭,媒體優勢核心是人才優勢。明明部隊需要他們,花大力氣培養了他們,最終卻因為體制機制原因,將他們趕離部隊謀生,難道不是另一種尷尬和悲哀嗎?

限於篇幅所限,兵記者的尷尬今天且記錄到這裡。最後我想說的是,儘管受到了那麼多不公和委屈,很多基層新聞幹事(戰士報道員)依然初心不改,堅守著基層、堅守著崗位、堅守著一線,不捨得轉行,不捨得轉身。如果你想問理由?答案或許很俗氣,卻發自真心:因為對軍隊新聞宣傳這份事業的熱愛!

記者節,請別忘了他們!請陪我一起祝這群沒有記者證的兵記者們節日快樂!同時,我們也祈福:

願軍改中,各級能善待他們、珍惜他們,給他們多一些尊重、理解和支持,讓他們能人盡其才,為新時期的我軍輿論宣傳工作作出更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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