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生存:劈破旁門,才見到天心如洗
(一個非典型留學申請故事)
前言:這篇文章......很多的負能量,很像是倒苦水,但我保證我沒有。寫出來,我暢快的多了。生活在繼續,而因為種種機緣,我重新開始熱愛它。
我大概是你們能見到的最狼狽的申請者。沒有GPA,沒有好的GT,沒有publication,沒有優勢,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更不知道從何寫起……五年來我摔得頭破血流,一身爛泥,然而好歹沒有真的一直頹廢到底。一定要講,就從由高峰入低谷的轉折點開始吧,高考。很俗氣,甚至很狗血,人類的心路歷程並沒有太多的種類,我恰好落在一個無趣又爛俗的段落里。高考砸鍋,導致了後來五年多可能還會繼續的苦悶。好在現在已經算結束了,長舒一口氣。
大一入學以前,我一肚子的委屈,因為高中時期實在太順遂,從未想過自己想做的事情居然會做不成,一心只盯著清北;高三也順利的拿到了北大的自招加分名額,二十分到手,那一年全省只有五個。然而高考分數出來仍然離北大線差了三五分。我簡直傷心透頂,渾身都是委屈,滿臉都是委屈,連我的班主任都找不出話來安慰我了(笑)。那一屆我整個高中都考得出奇的差,我班主任和幾個任課老師半玩笑半認真地說你們整個班回來複讀吧,估計還有優惠。玩笑歸玩笑,認真地想了想,我們還是各自報了志願,於是收拾行李,我去了南大物理學院。回頭想想,這樣的心態,是我步步蹉跌的根源,直到現在仍然是一個心病。
我對物理並沒有什麼天賦,中學時期沒有學過競賽,考試成績也僅屬於不拉後腿,眾多學科之中僅對語文感興趣些,保持著不偏科,在我家鄉小城(內蒙古)的中學約能保持年級前十,高考時候排名倒也罷了,在全省也排到一百多名,無奈分數落後,名額有限,無法和京江浙滬的神人競爭。用我娘親的話來說,「我寧願你成績別那麼好,大學就不至於落差那麼大了。」當然現在看來,高中時也只是普通人而已,然而十五六歲的時候沒有見過世面,哪裡能那麼清醒呢。拿了幾次第一名,就想著攀高登頂,志向是好的,但僅僅有志向是不行的。選擇物理學院,只是因為南大這個專業在全國屬於頂尖,而自己對這一學科也並不抵觸,於是就這麼委屈巴巴的來了,還以為自己是屈就,實在是幼稚的可憐。
大一的第一次考試,就栽了個脆的。我記得微積分第一次期中考,我拿了人生第一次不及格,哭的昏頭,完全亂了方寸。進校之後傲得誰都不屑,但上課卻完全跟不上,基礎差的太遠,還羞於問人,就繼續受打擊,越加不好意思向人求教,於是整個學科基礎就沒打好。我至今不知道當初自己是怎麼能看不見自己的淺薄的。所幸我認識了交心的朋友,在實驗及演示物理課上感到了少有的投入。至於成績,卻是從一開始就羞於見人,在接下來的三年里也沒有什麼起色,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努力過。明明覺得自己掌握了的問題,明白了的知識,寫在試卷上就是沒有分。我前十幾年的人生的全部重心和信心都建立在成績上,所以考試拿不到明白的結果相當於把整個人存在的意義都抽走了,連問個明白為什麼丟分的勇氣都沒有,好不容易湊到老師眼前擠出一句問話,老師打眼一看,隨便指了幾處都是致命的問題,我連聽都沒聽清楚就倉皇逃竄了,沒敢看老師的臉色,更不敢去問,去請教,以至於頭腦一天天被攪弄的越來越混亂,最後完全失去了信心和理智思考的能力。這是個越害怕越逃不出來的死境。
朋友們,我期望你們永遠不要體會到真正的絕望,不要輕視其他人的苦悶,不論它的原由有多荒謬,或多幼稚,當事人的痛苦都不會少一星半點。大二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痛苦著過去了。到了大三,和家裡商量幾次,我決定到美帝去完成學業。理論課我學的十分苦悶,但實驗課屬於能盡量開腦洞的範圍,自由度很高,且看中個人創意,我的表現一向不錯,因此我猜自己大概比較容易適應美國的教育體系。大二大三期間和朋友一起完成了一個創新項目,參加了江蘇的比賽,拿了一個國家專利,在另一個實驗上發了一篇很水的paper,參與了一次美國大學生物理競賽,拿了個銅獎,如此等等,凡需要靠腦洞的比賽我的表現還算差強人意,但頂多也只算普普通通,完全算不上優勢。
聯繫到那個留學機構的時候恰好是我將絕望未絕望的一個浮動時期。就我當時的背景來看,已經需要大幅度的提升,沒有GT,GPA一般,活動加分項也平平,希望只能寄於大三的幾門核心課,以及短時間內需要拿得出手的語言成績。這給我帶來極大的壓力,更難以沉下心來。結果可想而知,大三的三四門核心課都只是勉強及格。最後一門成績出來的那晚,我感到腳步虛浮,幽魂一般飄進一家星巴克,給諮詢師橦姐打了一晚上電話,直到人家關門,我眼淚都沒有停過,噎著氣勉強回了宿舍。那時我想大概就這麼完蛋了,老子。浮動時期變了徹底的絕望時期。
我年紀太輕,那時還不知道人世還有別的辛苦,只覺得自己毫無指望,簡直想跳秦淮河。保研時期也已經過了,考研又實在不願意背政治,好像這輩子就這麼報銷了似的。
如果是正常申請程序,走到我這個程度也就無路可走了。然而思來想去,既然人還在,就不能下死定論說,沒辦法了。我當時自己想不到這個出路,整天陷在痛苦裡出不來,我爸擔心得從家裡來看了我好幾次。折騰來折騰去,等到我心思稍微清明一點,已經進入了大四中段。時間都去哪了,是么?
橦姐說,不如咱們到美國去做個暑研,不妨就gap一年,最後再試一把。
好吧,我試試。
於是選教授,發郵件,等回信,等面談。期間mentor和橦姐幫我搞定了所有的瑣碎文書工作,CV PS等等,只等我自己把它發出去。經過幾次來往,我收到了哥大一個EE教授的邀請,時間為一年。
經過人仰馬翻的畢業季,拿到了我的本科學歷,我就忐忑地開始準備行程。這個招了我的教授實在是太nice了,好到讓我時刻都充滿罪惡感,我的聽力還不怎麼樣,去美國前每周Skype會面報告進展,以及到了美國後每周當面彙報,我緊張的簡直能從他辦公室10樓跳出去,人嚇成了老鼠,特別是他十分寬容我的愚鈍和沒基礎,讓我更加沒法面對他。上半年,教授給我列了個課表,重點是他自己的課,我跟著上了小半學期,一點也跟不上,怕到從後半學期開始再也沒敢去過。在此期間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淡淡的跟進給我安排的一個理論計算,我也是毫無進展(怕成那個樣子怎麼可能做的成事呢),我感到又一次讓人失望了,我又一次絕望了。大概在10月份,明知道結果,我還是戰戰兢兢的去問他能不能給我推薦信。教授無奈地笑笑,你什麼都沒做出來,一點進展都沒有,我實在沒辦法給你寫推薦信。這下好了,我最後一個籌碼也沒了。我一直覺得自己不配到這麼優秀的人手下做事,甚至不配留在這個領域裡。在他有明亮的落地窗的辦公室里我再次崩潰了,又哭得不成樣子。教授是十分紳士的人,認真的幫我思索了一下,對我說,我覺得你不如先恢復一下自己的心。像在棒球比賽中(好典型的美式比喻),儘管你很想投出好球,但如果你的胳膊斷了,就算你再想努力也投不了,你必須先治好胳膊。我相信你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工程師。你去休整吧,在此期間你不用來向我報告。
我太感激他了。
此後的三個月左右,我逛遍紐約的博物館,聽了許多音樂會,歌劇,讀了大量的書,認識了一批朋友,過了自己第一個海外新年。新學期在一月開始,我去旁聽了一門十八世紀英國詩歌的小班課,尋求內心的平靜,或流行於紐約人之間的inner peace。這門課的教授是一位極酷的女性,雖然我從未了解過她,但一見到她就感到一種莫名的安適。這門課第一天來了三十幾個人,第二次再去,連我只剩下八個人了(笑),真是夠難的。這門課於我,具有一種儀式感,只要我出現在課堂上,我就感到世界上還有一方位置能讓我不受限制地存在。雖然仍然很難跟上,但我這次堅持了下來,和這位教授也聊過幾次,如飲甘霖。額外的,我的聽力口語提高得神速,已經有好幾位美國人聊天時以為我是美國人了,說「your English is incredibly good,I thought you were American!」哈,容我竊喜一下。
三月,我感到自己好得多了,回到了實驗室,不再為推薦信或什麼功利的目標而擔憂。這次,之前的壓力消失的幾乎乾乾淨淨,只偶爾幽靈般浮現一下,但我能有足夠的勇氣和耐心克服。這一次,老闆給我安排的是搭一套實驗測量系統的活兒,我帶著興奮感開始動手。這一件也並不容易,一開頭就遇到了不少困難,需要設計一個改進的配件安裝在設備上,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我把機械設計和3D列印學了個七七八八,前些日子拿著平生第一個3D列印成果去找了他。老闆問我,你一定學了很多吧,我偷笑,學了一點吧,學了一點。這是我很多年來聽到的最舒心的話了。整個工程才剛剛開始,我還有很多的困難和問題要攻克,但現在我終於不再恐懼了。
在休整的第一個月內,我把GT考了出來。在本科的時候以及來到紐約的第一階段,我分別考過三次T,一次G,四個字概括:慘不忍睹。三次T,連80分都沒上,我到現在仍然十分困惑,正常來講,要考出這麼低的分也不容易呢。我平時基礎不差,我不相信也不甘心就這麼委屈下去了。於是我新買了個昂貴的筆記本,找來分類tpo,一邊背單詞一邊刷題,一邊悶頭喝咖啡。前後花了兩周左右,全心全意刷題,聽力閱讀不滿意的就多刷幾遍,口語隨時厚著臉皮練,每天說的蠢話錯話論車算,作文對著範文盲打抄寫,就這麼磨了兩周多,就去考試了。這次抱了孤注一擲的念頭,再不成老子就不幹了。懸著心等了一星期,分數出來,顫著手點開。
104.
這分數雖然不算高,但是相比起來,之前都是七十多分,104可算是個斷崖式的飛升。夠用了,我很滿意。
老子解放了。
再也不用考這破試了,ETS我跟你分手。
此時是十二月中,開始緊張的籌備正式申請。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託付給了mentor和橦姐,選學校,定文書,交網申,快刀斬亂麻潑風價處理完了,之後便開始等迴音。報了十幾所學校,有純粹看運氣的大S和Caltech,也有幾所保底的。等啊等啊,拒信從容的來了一封又一封,錄取還沒著落。到了3月,橦姐傳來消息,我被Umich錄了。那時候已經拿到了七八封拒信和一封保底的offer,Tufts,雖然已經不失學了,但也一點興奮不起來。Umich的工程院屬於非常強大的,然而我也沒有想到,拿到這麼好的結果自己竟然毫無感覺,我自己也很是不解。多半是真的麻木到一定境界了(笑)。跟家裡說了這個消息,我爸高興的聲音都有點顫了,我暗暗吁一口氣,總算沒給老爸你再丟臉。
整個申請季,我只拿到了這兩封offer,但回頭看看我狼狽的背景,以及自己脆弱的心態,我實在不能期望更多。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託付給了他們,和諮詢師橦姐成了走心的朋友,沒有她,我撐不過來。Mentor Yuhao負責了我的絕大部分的文書工作,最緊張的時候也是連續熬夜,給我的背景做了最大的優化。在此深深的感謝他們。
我希望不再有這樣狼奔豕突的局面了,更不再盲目評判自身的價值。絕境中我學到的教訓很多,看人的能力也精準到出不了什麼錯。在這一段時間內,大約一年半,我扔掉了所有野心,不再死磕,不再負自己負不起的責任,自我封閉起來,抵觸外界的任何變化。經過這一段以後,我多少理解了生活大爆炸中Sheldon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的一切行動包括身邊人的行動列成固定的模式,為什麼喜歡火車,因為他太聰明了,他能意識到一項極微小的變化將帶來的無數的影響,他預見的可能性太多,而沒有人習慣突然做出巨大的改變。儘管在外人看來他的行為接近強迫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恐懼失去規則,所以他喜歡一切有規則的事物。失去規則他就失去了自我的安全感。我之前的安全感就建立在自我的信心和無意義的優越感上,當這份安全感不得不被打破之後,尋找新的安全感源頭就是尋找自我存在的意義的過程。如今我能夠很欣慰的說,我到底做到了。
劈破這道旁門,君可與余共賞,今夜月色如洗。
(本文系寫於4月,人事變遷,情境有所更易,如今已不再悲怯,安全感正在穩步增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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