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人的自白

04-28

1. 我是一個醜人，生活在這美麗世界。我恪守著作為一個醜人的本分，平凡而沉默。生怕多說一個字都會被當作醜人多作怪。我自動遠離人群中心，將自我放逐，迴避人類。因為一旦我投入人群之中，我將成為最大的笑柄，人們是極其樂意看到我的難堪的。而且，我還需陪笑，他們嘲弄我的醜陋，我譏笑我的不自知。成為人們揶揄的對象，也是我作為一個醜人的職責。十分平凡而沉默的我，也只有此刻才能成為不平凡的人群中心，即使是被嘲笑著，在一次次滑稽地跌倒中登上舞台。這是矛盾的，我想逃離人們的笑聲，又想博得人們的關注以獲取一點點存在感，用以洗刷與生俱來的強烈自卑。我這拳頭大小的心臟竟有如此多個矛盾的自我。於是我選擇出賣我行為上的自由，用以換取人們可貴的友誼。賣丑和逗笑都使得人們感覺十分快活，他們注意到了我，一隻從馬戲團里跑出來的黃皮猴子。2. 作為一個醜人，我是害怕鏡子的。每當我的臉在鏡子上出現，我都感到深深恐懼。害怕此刻有人看著我，嘲笑著醜人照什麼鏡子都還是那麼丑。於是我轉過我的醜臉便極快地離去，彷彿鏡子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在我幼年時，我便深陷於他人口中所說的醜陋之中。我無法用眼睛親眼看到我的樣貌，於是我心懷僥倖，若是我沒有那麼丑，只是人類的眼睛在美醜上作祟，那該是有多好。但當我凝視鏡子中的醜臉時，連內心的僥倖也是個幻想，我還是不適合這些人類的美醜觀念的。於是作為一個醜人，我終將一貫的醜陋，成為美麗的邊角料，不，連邊角料的都沒有，而是一點抔土。我放棄了對鏡子的幻想，看來我終究還是會繼續平凡而沉默下去的，做一個安守本分的醜人。3. 我的醜陋貫穿了我的生活。像是許多人所認同的相由心生，於是我必須內心險惡，恪守著一個醜人的本分。在我賣丑逗樂的時間以外，人們對我飽含猜忌。我醜陋的外表就是我最好的名片，就像美麗是遍訪世界無礙的通行證。人類無需關注我的內心，只知道我的醜陋外表即可斷定我內心險惡。但我從未作惡，因為醜陋也給予了我無限的懦弱。我到也覺得我險惡一點好，至少不會對人類抱有極大的熱情，成為一隻賣丑的馬戲猴子。4. 我18歲以前是在嘲笑聲中度過的，18歲以後是在沉默中消亡的。大學之前我或許還能成為人們的笑柄，以賣丑博得存在感。大學以後，這個世界忽的擴大，再也沒人會圍繞著我日夜揶揄，人群似潮水忽的散去。我感覺到十分失落，抑或空虛。往日尋求一點點存在感的方式都被人群擠散，我的聲音變得微乎其微，連醜陋都不能為再我帶來一點欣喜。因為賣丑已然不能繼續，人群中出彩的太多，這讓我可憐的虛榮心作祟，想要藉機會找到浪潮中心。可我太過平凡普通，沒有值得讓人殷羨的地方，更沒有什麼能力，於是我遵循本分，繼續緘默，得以將虛榮心澆滅。畢竟我只有一張醜臉，平凡的背景，還有作為一個醜人所須遵守的本分。出於恪守醜人的原則的本能，即使參加社團活動我也少說多做，默默無聞，更是無人問津。一切的光鮮亮麗都在美麗的人身上，而我作為一個醜人只能沉默寡言坐立一旁。因為我的醜陋，所以我必須是軟弱無能的湊數。對於人際也極其冷淡，因為醜人總是不合群的，須把自我放逐在荒野。於是幾年下來，以普普通通的成績，屈指可數的交際，我結束了我作為一個只馬戲猴子的學生時代，正式成為了一隻社會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