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美軍了解軍改(深度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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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是目前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因此也是其他國家軍隊研究的主要對象;同時美軍也是世界上最富革新色彩的軍隊,現在方興未艾的新軍事變革,正是由美軍所發起並引領的。以至於今天討論軍事革命,言必稱美軍,它已經成為繞不過的一座「大山」。

聊聊美軍,總歸會對我們考察中國軍隊有所裨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但美國的軍情、國情和中國存在巨大的差異。美軍的軍事變革對於中國軍隊的到底有多大的參考價值,要辯證考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研究美軍更多的是研究軍事變革給美軍作戰帶來的變化,和這種變化對地緣政治的衝擊,而並不意味著從美軍的變化中能夠尋完美得出中國軍事變革的答案。

最防備美軍的恰恰是美國自己

美國軍隊並不是從一誕生就威震世界的。建國初期,由於美國民眾對常備軍固有的偏見和仇視,美國軍隊在正規化、職業化、規模化上發展都十分有限。從美國建國開始的大陸軍開始,美國軍隊就陷入戰時擴編、戰後裁建的怪圈。即便是美國第二次獨立戰爭之後,美國在首都一度被侵佔、白宮都被燒毀的情況下,甚至在美英尚未來得及交換《根特合約》的批准書時,當時的美國國會就將美國正規軍裁減到一萬人,後來甚至一度想要壓縮到6000名。

美國當時的陸軍部長卡爾洪被逼無奈琢磨出一個「可擴大軍隊」的思路,即在戰時來迅速擴充軍隊,但後來的美國內戰清楚地證明,近現代化戰爭和美國國土的遼闊程度,到戰時才開始擴充正規軍難以滿足需求。首都都被佔了,你能說美國國會的精英們都是記吃不記打的腦殘嗎?並不是這樣。

美國國會裡都是粘上毛比猴還精的精英,他們知道,美國遠隔兩洋的獨特地理位置,對近代任何一個企圖佔領美國的國家來說,都是一個難以跨越的障礙和兵力投送的天塹。而建立強大的正規軍,尤其是強大的陸軍,固然可能禦敵於國門之外,但對於美國的憲政制度和價值觀威脅更大。相對應的是,美國在海軍建設上,就非常寬鬆。因為海軍在大洋上作戰,並不會對本土的美國政權統治造成威脅,反而是海軍對本土基地非常依賴。這也構成美國早期的陸海軍軍種之爭。

美國智庫「戰略與預算評估中心」主任安德魯·克雷皮內維奇,這位前些日子剛從美國國防部退休的美國戰略評估大師安德魯·馬歇爾的得意大弟子,曾經總結了軍事革命包含四個層次:軍事技術的變革、軍事平台的發展、戰役法的創新和組織調整。這四個層級較好地釐清了軍事革命的脈絡和發展。這一描述不但適用於今天的新軍事革命,同樣也適用於歷次發生的軍事革命對各國軍隊的影響。

打贏二戰並非名將輩出,而是美國工業遠超對手

從第一次工業革命末期到第二次工業革命,德國和美國都獲益匪淺,德國在這次工業革命獲得歐洲霸主的地位,而美國更是躍升到世界第一工業強國的位置。德國軍隊和美國軍隊都得以接觸當時最先進的軍事技術。技術的發展帶來了新式武器和投送工具,進而引發戰役戰鬥的變化,最終帶來軍隊組織的重大調整。然而和當時德軍(主要是普魯士軍隊)敏銳地應對新技術的軍事變革,美國軍隊顯得異常的笨拙。在普魯士(德國),毛奇就任總參謀長之後,根據戰爭的需要,對總參謀部進行了重大改組,不斷擴大總參謀部的職能,使其適應戰爭對專業知識的發展要求。毛奇敏銳覺察到:工業革命時代背景下,戰爭已經變為一門需要統籌規劃的科學。他的著名格言為:「先計算,後冒險」。不僅如此,毛奇對技術人員運用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同期其他的歐洲各國軍隊統帥,經過其改革後的具有時代氣息的總參謀部朝著科學化系統化方向發展。

在毛奇就任總參謀長之前,總參謀長並沒有實際的軍事指揮權,在總參謀部之上還有一個戰爭部。戰爭部是統管全部軍隊事務的最高機構,戰爭部直接向普魯士國王負責,總參謀部內提出的任何有關建議以及擬定的戰時計劃,均需要得到戰爭部長的首肯才可以付諸實施。在普魯士兩次統一戰爭以及普法戰爭中,以毛奇為代表的總參謀部軍官再次證明了其卓越的才能,總參謀部的地位也隨著戰爭的進程不斷提高。從戰爭部中分離出來的總參謀部,經過四五十年時間的發展,終於取代了戰爭部成為了最高軍事指揮機關。後來1871年德意志第二帝國立法終於確立了總參謀部在軍隊建設和軍事指揮上的權威性。

反觀美軍,鐵路、電報等新技術同樣可以獲得。但美國陸軍直到1899年美西戰爭中暴露出指揮系統混亂的嚴重問題,才促使美國陸軍成立類似於德國總參謀部的類似機構。後來美軍出於對外干涉的需要,還成立了協調陸海軍的陸海軍聯席會議機構。但是,和德國權力巨大的總參謀部相比,美軍的類似機構權力非常有限,很多情況下是一種諮詢機構。是美國軍人不知道總參謀部的高效率嗎?不是。毛奇留給德國軍隊的深遠影響是,戰爭(或者說現代化陸戰)是一種高度複雜和技術化的事務,它應該留給最優秀的軍事家們去解決。但美國憲法制度下,這種理念就是絕對的「反動」。保持文官對美國軍隊尤其是本土陸軍的控制,是一條不可逾越的紅線。甚至從軍種之爭來看,美國海軍也不希望看到一支強大陸軍存在,這本身就是對海軍的巨大威脅。

美國與德國的國情不同,德國處於兩線作戰的艱難境地。如果德國總參謀部沒有發揮出應有的水平,普魯士不要說一統德國,連是否存在都成問題。但美國優越的地理位置,讓美國的政治家有條件「讓子彈飛一會」,有充分的時間和迴旋餘地,從法律上設定各種條條框框,來馴服軍隊這隻力量不斷增長的怪獸。

美國在二戰中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但除了中途島之外,美國在地面戰場上的指揮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亮點。相對於朱可夫、曼施坦因、古德里安、羅科索夫斯基等耀眼的世界名將,美國的將軍們實際遜色很多。大家肯定更想不到的是,美軍從1941年一路打來,其陸海軍聯席會議以及參謀長聯席會議是一路跌跌撞撞走來,其低效很難與處理國家軍事事務的要求相吻合,更詭異的是美國空有世界上最強大的空中作戰力量,卻連空軍這個軍種都沒有。無論如何,美軍依然在戰場上取得了勝利,這並不是依靠所謂的名將,而是美國強大的工業生產能力將敵人淹沒在美式裝備的汪洋大海之中(事實上美國非常警惕富有作戰指揮經驗及豐富軍事背景的指揮官指揮各種戰爭,發號施令以至於超出了文職領導者控制範圍)。

為什麼新軍事革命會在美國發芽?

二戰結束後,核大戰的陰雲開始籠罩世界。美國原有的優越地理位置理論上已經蕩然無存。核戰的危機,促使美國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通過了《國家安全法》《國防部改組法》,明確了國防部長的地位,全面打破美國建國150年以來的國防體制。直到現在,這次變革也堪稱美軍歷史上最大刀闊斧的組織變革。相比這次變革,大家所熟知的新軍事革命、信息化戰爭不過是「小打小鬧」。這是因為核武器時代讓美國再也沒有了懈怠的本錢,必須拿出十二分的力氣來應對核時代戰爭的軍事挑戰。

除了核戰爭以外,美國還有更繁重的對外軍事干涉行動。朝鮮戰爭、越南戰爭,美軍憑藉優勢裝備非但沒有打贏,反倒折戟沉沙。是美軍真的實力不夠?不然。美國政治家要打政治仗,而他們通過國防部的文官體系就只能束縛住美軍的手腳。如果放開了打,帶來的不是勝利而是世界毀滅。如何在局部戰爭中打得更巧?如何減少地面作戰的傷亡乃至實現非接觸作戰?這是美國在越南戰爭後面臨的首要問題。當時信息電子技術、航空航天技術的發展,讓美國看到了一條新路。

為什麼新軍事革命會在美國生根發芽?一方面因為當時美國擁有強大的國力和無與倫比的高技術發展實力。但更重要的是,美國政治家需要美軍具備更靈活干涉海外的軍事實力。而空地一體戰、海空一體戰等被軍事技術催生的新的聯合作戰戰役戰法的出現,也是迎合了這種需要。美軍向高技術戰爭的轉變,軍隊的需求實際是一個次要方面,美國政府才是主力,而且通過不斷強化文職國防部長的功能,主導美軍的轉型方向。

聯合作戰對軍隊指揮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從理論上說,聯合作戰這種高度複雜的作戰樣式,已經超出了文官指揮的能力。美軍各軍種也有聯合的願望,但希望是自己主導下的聯合。技術進步給美軍各軍種帶來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為了強化文官掌控的既有路線,美國利用伊朗人質事件失敗而制訂了1986年《戈德華特-尼科爾斯改組法》,對國防部再次動了大手術。

其主要手段是提升參謀長聯席會議權力,並提升了空軍地位。從層次上,參謀長聯席會議是總統、國防部長的首席軍事顧問,主要協調軍種之間的競爭,對軍隊的影響力大為增加,但在軍令上參謀長聯席會議又不具備直接指揮軍隊的使命,而是通過總統——國防部長——戰區司令這一文官主導的軸線來實現。原有各軍種參謀長的影響力大為下降,等於說美國政府通過放權又分權的手法,整體性加強了「文官主導」的美軍聯合作戰形態。

軍隊必須掌握以文官體系掌控

從美國這次改組之後,美國軍隊的聯合作戰取得了海灣戰爭、波黑戰爭、科索沃戰爭的勝利,但這並不意味著美軍就和信息化聯合作戰無縫對接,對其理解無比深刻。只能說美國政府利用美國在技術上的領先優勢,通過改革使文官體系更有效地利用軍隊這把刀。使用專業軍事人員,指揮軍隊作戰是最快捷的手段,但美國的政治現實是堅決杜絕此類現象產生。即便是在《戈德華特-尼科爾斯改組法》誕生後,很多美國政界人士還擔心出現強勢參聯會主席,甚至說要警惕出現類似德軍總參謀部的類似機構。

平心而論,美軍1986年的改革無外乎就是進一步提高了專業人士的話語權而已,雖然向德國總參謀部的在靠攏,但還距離甚遠。但即便如此,美軍在海灣戰爭之後仍然出現了一位強勢參聯會主席科林·鮑威爾。1992 年年底, 在柯林頓就任總統之前,鮑威爾發文直言不諱地指出:「作為參聯會議主席,我對美國安全負有責任,我對美國總統與三軍總司令、國防部長以及美軍中的優秀兒女負有責任。」美國文官認為鮑威爾文章中對美國外交政策的闡述違背了美國憲法中軍人不干涉政治的傳統。柯林頓上台以後,與以鮑威爾為代表的軍方關係更為緊張,加之鮑威爾等很多軍方高層領導都是在里根和布希政府內長期任職,在政治價值取向上與民主黨相去甚遠,兩者之間的衝突也就不可避免了。當然最後的結果是以這位戰功卓著的將領辭職而告終。一個總統和國防部長眼中聽話的參聯會主席,必然在軍事領域很難有出色的建樹。曆數21世紀這15年以來的美軍參聯會主席,他們的水平又如何呢?

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由於美國對陸軍天生的敏感和「厭惡」,導致美國在歷次軍事變革和組織機構改革上有意無意的壓制陸軍實力。由於美國缺乏對建設強大陸軍的需求,以至於美軍「談陸色變」。反恐戰爭表明美軍一打地面戰就陷入泥潭的怪圈至今仍然存在。雖然現代海空軍成為戰爭前期決定性的力量,但地面作戰所蘊含的巨大戰略思想價值,是人類戰爭史中最寶貴的財富。

美軍新困惑的原因在於,總統和那些國防部文官們,壓根就不懂戰爭的本質內涵,更缺乏對戰爭複雜性殘酷性的認知。他們剛玩轉的信息化聯合作戰在反恐戰場根本就水土不服。他們以為戰爭就像打電子遊戲一樣簡單,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美國軍事變革的內在邏輯是:美國強大的經濟實力讓美國軍隊得以接觸世界最先進的軍事技術,而技術進步必然帶來軍隊作戰的能力和毀傷力越來越大,這對美國政治制度和價值觀本身構成巨大的威脅;建立所謂強大軍隊只是表象,真實出發點是通過改革使文官(國內利益集團的代言人)更能有力地掌控軍隊來為自身的政治目的服務。同時美國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強大的綜合國力,使得美國文官主導的軍事變革擁有了「試錯」和「從容」的資本。

但其他國家有這樣的資本嗎?我們總是在嘲笑法國的馬奇諾防線,成為閃電戰的犧牲品。這隻能說是事後諸葛亮的無知。誰又能保證法國在捨棄最穩妥的靜態防禦後,能更好地維護國家安全?面對咄咄逼人的德國,法國輸不起,更沒有資源冒險。小布希政府上台後,強勢的拉姆斯菲爾德可著勁地折騰,其主導的美國軍事改革和轉型結果卻很糟糕。但其人辭職之後將爛攤子退給下任,直到現在美軍也在痛苦的調整。試問除了美國之外,那一個國家軍隊禁得起如此瞎折騰?

可見,軍事改革是對一個國家軍隊的重大調整。不同的軍隊一定要根據自身的情況,合理論證把握最優化的路線,否則不是給軍隊造成傷筋動骨的影響,就是遭遇強大阻力而無疾而終。同時美軍的經驗也告訴我們,一定要正視地面部隊如何適應現代戰場的重要意義,決不能因為海空力量的崛起而一筆帶過,一支沒有強大地面作戰能力的軍隊仍然是一個跛腳的瘸子。美國在新軍事革命中佔據領先地位,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夠永遠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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