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通勤史

上下班路上閑著無聊，最近開始讀史，已經看到了南北朝史，讀得批頗有些囫圇吞棗。可能因為是上下班的路上的無聊而為，又或因為有些事情實在乾癟，起初讀起來甚至昏昏欲睡。

但畢竟千古風流人物，慢慢發現歷史遠比故事更為精彩，越讀越覺得好像穿越在數百年亂世的廟堂和沙場之中，眼看著少年崛起、英雄遲暮，便迫不及待的想把眼前的景象留住。也萌生了一個想法，無聊的時候整理一下思路，寫出來，也是一件頗為不無聊的正事兒吧。題目么，上下班讀的史，就叫通勤史吧。

先說幾個印象非常深刻的場景吧，之後展開來寫：

燕太子慕容寶在叄合坡上，敗於魏主拓跋珪，數萬燕軍被坑於叄合坡。年邁的燕主慕容垂最後一次親征北魏，率領龍城部曲，斬殺北魏大將拓跋虔，降三萬眾。燕軍進至叄合坡，見去年太容寶戰敗處，積骨如山，不禁悲嘆，因命設壇祭奠，戰士統皆哀嚎，聲震山谷。由是，慕容垂由悲生慚，由慚生憤，竟致嘔血數升，幾乎暈倒在叄合坡。一生征戰，從無敗績的遲暮英雄，依然阻止不了慕容家的敗亡和拓跋氏的崛起。讀到這兒得時候，翻了翻《天龍八部》，恩，慕容家的絕學叄合指，叄合庄，自然也是出自於此了。

北魏六鎮叛亂，爾朱榮平定葛榮部叛亂後，在遣散賊眾時，發現賊目中有一少年，虎背猿軀，與眾不同，問他姓名，叫做宇文泰。乃父宇文肱，隨鮮於修禮戰死，泰轉投葛榮，至此，為爾朱榮所愛，擢為軍將。爾朱榮可能不會想到，當日不經意間從戰俘中擢升的一個少年，今後會成長為另一個北方政權的奠基者。

宇文護的《報母閆姬書》

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宇文護字薩保），知此不孝！……而了為公侯，母為俘隸，熱不見母熱，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當鄉里破敗之日，薩保年已十餘歲，鄰曲舊事，猶自記憶；況家門禍難，親戚流離，奉辭時節，先後慈訓，刻肌刻骨，常纏心腑。…………蒙寄薩保別時所留錦袍表，年歲雖久，宛然猶識，抱此悲泣。至於拜見，事歸忍死，知復何心！

——北周太師宇文護母閆氏寓居晉陽，自宇文護隨叔父宇文泰西入關中，後晉陽陷於北齊高氏，護母和四姑均致陷沒，充入掖廷，及護為周相，相隔已有三十多年，護率遣人入齊訪問，未得音信。後護欲連同突厥，大舉伐齊，齊主為止戈，遣使致書與護，明示護母消息。宇文護接到母親閆氏書信和幼時衣物後，不禁嚎啕大哭，當下取過紙筆，且泣且書，寫下了這封《報母書》。這個之後殺掉了三任皇帝的最狠權臣，卻也是個至孝之人——亂世中的溫情讓人動容。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罩四野。天蒼蒼，夜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高歡最後一次出征，病於途中，大司馬斛律金為敕勒部首領，歡使作敕勒歌，斛律金首唱，歡依聲作和，語帶嗚咽，悵然淚下，不知此時在大帳內，高歡是否能夠想自己少年時，騎著嫁妝得到的駿馬後，開始了自己戎馬倥傯的一生。

寫著寫著，又想起更多讓人或動容或莞爾或感嘆的歷史瞬間：

動容感嘆如豫讓的「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樂毅的《報遺燕惠王書》；侯贏報魏無忌的「臣宜從，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鄉自剄，以送公子」；徐晃的「此國事耳」；高長恭的末日；北齊亡國皇后鬧市中皮肉為生。

莞爾如淳于髡的「日暮酒闌，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錯，杯盤狼藉，堂上燭滅，主人留髡而送客。羅襦襟解，微聞薌澤，當此之時，髡心最歡，能飲一石」；和士開假子的「此物（黃龍湯，含義自行百度）甚易與，王不須疑惑，請為王行先嘗之」。

每每讀到這些，前朝的文字就像打開了一個時空的入口，讓自己站在歷史中，站在叄合坡的落日下，站在敕勒歌的迴響中。或是出於紀念讀史的感覺、或是給苒苒整理素材，記錄下來，就是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從五胡亂華、衣冠南渡到隋滅陳，接近三百年的時間裡，歷史彷彿處在一種非常著急的狀態，著急著興起倒塌，著急著你方唱罷，我方登場。這種爆炸性的人才輩出，讓我剛讀起的時候也招架不得。第一篇就先這樣，胡亂作罷了，第二篇梳理下從衣冠南渡到楊堅滅陳的脈絡，，第三篇起講故事，先講苒苒挑選的「敕勒歌，高歡的故事」。希望不半途而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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