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讀書】——漫談戰國四公子和貴族精神

04-28

彈指間67周年國慶長假結束，回眸我們的祖國，從1949年的支離破碎到重整河山，發展到今天物質豐饒富足，精神極度貧瘠鮮有建樹。舊的道德體系已經被徹底打破，傳承幾千年的儒家思想被一股腦兒掃進了歷史垃圾，但缺少傳承和揚棄的新價值觀並沒有建立起來，由此導致的整體信仰坍塌甚至社會道德淪喪，全民拜金自相戕害等種種醜陋讓人觸目驚心。當然，還有更令國民不齒的官富二代們，曾經的四大名爹、京城四少、國民啥啥，推波助瀾了功利、享樂、仇富仇官等一系列社會問題，令人扼腕貴族精神的流逝不再。

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士者得民心。撫今追昔，腦海中驀然閃現出了中華文化中一座華麗的里程碑——先秦文化，先秦文化中貴族精神的靚麗標籤——戰國四公子。

初識四公子，來自李白那首著名的古風《俠客行》，通過描述智士候嬴勇士朱亥那段蕩氣迴腸的竊符救趙故事，引出信陵君魏無忌和平原君趙勝，翻動春秋戰國那段刀光劍影的歷史，認識了春申君黃歇和孟嘗君田文。

戰國末年，西陲強秦通過商鞅變法耕戰制度國力大增，虎踞秦川雄視天下，東方六國採用蘇秦合縱之計聯合抗之，秦則納張儀連橫之策反破。在這樣一個群雄逐鹿、波瀾壯闊的歷史大背景下，四公子各施手段縱橫捭闔，每每在國家危亡之際挺身而出，以當仁者不讓的貴族擔當精神，救民於水火解社稷之倒懸，千百年來令後世男兒敬仰並效仿。雖然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不可避免的在它們身上也存在缺點，但精神不朽長存天地之間，凝聚成華夏民族一股沛沛然浩蕩正氣，哺育著一代又一代的貴族精神。

四公子共同的時代背景是強秦在側家國羸弱，通用的手段是禮賢下士，廣招三教九流各路門客集於麾下，危難時為我所用。主人和食客之間並不完全是近現代意義上的主子豢養奴才關係，而是有雙向選擇權利的，既有惺惺相惜共赴國難的義氣和默契，又有一言不合分道揚鑣的自由和洒脫。從某些方面來說，甚至類似於賈寶玉對大觀園中各色女孩兒的態度，可以遠遠欣賞但絕不近前褻瀆。

四公子里，孟嘗君田文是後世傳頌名頭最響，但其實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孟嘗君子承父業封地薛邑，為後世江湖人物推崇的是此人腳踏黑白兩道，食客三千待遇同己。觀此人一生行徑，秦齊魏三國拜相，但行事出發點多出一己私利，且門客驕橫不乏雞鳴狗盜之徒，沽名釣譽的感覺似乎更多些。太史公司馬遷評價孟嘗君『好客自喜，名不虛矣』可謂入木三分。雖貴為齊國宗室實僅為一方豪強而已，於國於民並無太大建樹可言。

平原君趙勝，其父是首倡胡服騎射、大略雄才的趙武靈王。趙孝成王七年秦軍兵臨邯鄲，平原君先是攜食客毛遂說破秦楚聯盟，說動楚王救趙，後動之以情說服信陵君竊符救趙。時邯鄲城內兵困糧絕，平原君盡散家財堅守城池，直到楚魏援兵趕到邯鄲解圍，實有大功於社稷。太史公評價平原君，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體，說的是趙勝利令智昏貪馮亭獻上黨邪說，引日後趙國長平之禍。縱觀平原君一生，『利令智昏』之說乃事後諸葛見仁見智，然其殺笑躄者，提拔趙奢，庇護魏齊，散財抗秦，於國於私件件光明磊落，不失為貴族子弟翹楚。

春申君黃歇少年博學善辯，更兼輔政治國之能，是一位更加了不起的人物。公元前272年，秦軍戰神白起連克韓魏，兵鋒直指楚國，春申君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動秦昭襄王罷兵，並一力促成秦楚結盟，顯示出了卓越的政治和思辯才能。時楚襄王病重，春申君深謀遠慮迭施巧計，以自身為質護送時為秦質的太子熊完逃回楚國即位，即位後的楚考烈王任他為相。公元前257年，春申君和信陵君各率楚魏大軍救趙，一舉擊潰秦軍，次年春申君又為楚北伐滅魯，展露出出眾的軍事才華，春申君主政下的楚國從此呈現中興之勢。

信陵君魏無忌，戰國四公子之首，是一位深受時人景仰的賢士，同時也是一位膽識智計俱佳的帥才。信陵君一生最為後世推崇的便是尊禮侯生和竊符救趙，充分表現出他的禮賢下士和膽略才能，以及為國家不計個人得失的偉岸。信陵君和候嬴朱亥其實是相互成就的關係，退秦救趙後信陵君威重天下，強秦因為魏公子無忌而不敢輕犯弱魏，而候嬴北向自刎以謝魏，朱亥寧肯自殺不事秦，雙雙成就了青史俠名，成為華夏幾千年來俠義精神的最佳詮釋。太史公司馬遷對信陵君的評價是最高的——能以富貴下貧賤，賢能詘於不肖，唯信陵君為能之。信陵君對後世尤其是秦漢兩代都影響深遠，漢高祖劉邦每經過大梁城，常祭祀信陵君，更為其置守冢五家，年年四時致祭，令後人欽敬。

綜觀身出名門的戰國四公子，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衣食榮辱之外都實現了個人價值的最大化，從各自角度詮釋了為世人景仰的貴族精神，對後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貴族，絕不只是表面上奢華的生活方式，以及地位、頭銜等名號，而是骨子裡的社會道德楷模和責任擔當，而其首當其衝就是平民意識，以及對弱勢群體的同情和關懷。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特雷莎修女出身高貴，但她赤足穿行在印度社會底層，一生致力於拯救在貧窮和苦難中掙扎的平民，以自身行為註解了貴族首先是平民的內涵。

三代出貴族，傳統的貴族精神在華夏日漸凋敝，被庸俗、勢利、享樂、傲慢取代之際，在西方卻深入人心生機盎然。國人被別有用心灌輸某些思想後，深惡痛絕的華爾街資本大鱷，果真都是政治宣傳中貪婪的吸血鬼嗎？真實的情況可能恰恰相反，巴菲特和比爾蓋茨就是代表人物，傲慢、無禮、炫富、冷酷的標籤在他們身上其實根本看不到，雖然掌握著巨量資本甚至是翻雲覆雨的權力，但他們絕對是謙卑、謹慎、同情、熱衷公益的忠實踐行者。

優秀思想品質的形成，與受教育者接受的貴族教育是密不可分的，比如世人熟知的伊頓公學，就是典型的西方紳士和貴族搖籃，並成為國內所謂貴族子弟趨之若鶩的聖殿。而反觀國內，當最應該自由探討學術、培養精英人才的高等學府被人為改造成思想陣地之後，便成了精緻的利己主義官僚的批發市場，而遙遠的貴族襁褓最起碼要追溯到民國時代吧，對比精英凋零的今天，無數各行業大師井噴的民國時代像極了一顆璀璨短命的流星，但卻足以瞬間照亮蒼穹。

貴族精神是一種發自心底的對真善美的的呼喚，以及一種自覺抵制平庸的心靈力量。真正的貴族精神，一定是經過文化教養熏陶，不以物慾享樂作為人生目的的。而真正的貴族，一定是社會的精英和脊樑，嚴於律己扶危助困，珍惜榮譽勇於擔當，而成就功業的前提，首先一定要具備自由的靈魂和獨立的思考。

人生實難，死如之何？任何一種活法，都只是一輩子幾十年而已，體面而有尊嚴的走一遭人世間，嘗試著去認同、踐行貴族精神，是一個區別於大多數人的選擇。為其不易，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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