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丨我們的生命,便是為了來征服生活

托爾斯泰在小說《復活》里曾經在扉頁上寫過一句話「生活本就是一個悲劇」,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生活並不是悲劇。他是一場「搏鬥」。我們生活來做什麼?或者說我們為什麼要有生命?羅曼·羅蘭的回答是「為了征服它」,我認為他說的不錯。

一直以來特別痴迷於近現代作家的作品,沒有刻意堆砌的華麗辭藻,也沒有刻意迎合觀眾的浮躁觀點,只用簡單的文字,細膩的筆觸,便將那個動蕩年代下不同性格的人物刻畫的栩栩如生,也將那個時代的社會環境刻畫的入木三分,不知不覺便將我們帶回到故事人物生活的年代,產生強聯的共鳴,引人深思。

我常常在想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必定是痛苦而矛盾的,於外社會動蕩,變革日益加劇;於內舊式思想與新式教育不斷的碰撞與衝突;從他們的文字和故事中,我們常常能感覺到他們對前路充滿憧憬,但又時常陷入矛盾彷徨。

他們當中有一些人無法在衝突和矛盾的現實中生存,早早便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下,令人惋惜;也有人成為了鬥士,披荊斬棘,為自己開闢出了屬於自己的道路,實現了了自己的理想抱負,並深刻的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巴金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他用筆桿塑造出一個個生動的故事和鮮明的人物,無聲的控訴著封建社會吃人的本質,並塑造出一批勇士,鼓舞了一代人為自己的理想而奮鬥。

《家》描述的是傳統封建家庭高家四代人的故事,高家原本是傳統官僚封建家庭的典型代表,有著森嚴的等級制度,和封建大家長制。在這個大家庭為了現實利益,長輩可以任意犧牲晚輩的幸福,甚至生命。但因正處於五四運動期間,新舊思想交接,社會動蕩加劇,家族內的四代人逐漸分裂出新舊兩大陣營。一邊是以高老太爺、馮樂山、高克明、周伯濤以及高克安、高克定為代表的老一輩統治者,他們專橫顢頇,虛偽頑固,是儒家倫理道德的化身以及小說中所有不幸的製造者,而以高覺民、高覺慧為代表的年輕一代則以叛逆者的形象構成與父(祖)輩的尖銳對立。

從兩種不同視角來揭露社會黑暗腐朽的一面,更能給人鮮血淋漓的直觀感受。

在這個家族中,大哥覺新,因為接受了新式教育,是家族裡最早覺醒的人,卻又因為性格懦弱,接受了封建大家族制度的毒害,早早繼承整個家族的重擔,最終放棄了學業,放棄了理想,也放棄了愛情。他一邊批判者封建制度的迂腐,一邊卻因沒有勇氣反抗,唯唯諾諾的接受了家裡的一切安排。當覺新拿著第一個月的工資高高興興回家去的時候,他已經將他所有的希望與未來永遠的埋葬了。他的順從本應博得讀者的同情,可當他挑起這個大家庭的擔子,他的「作揖主義」和「無抵抗主義」讓人心寒。覺新以為,放棄自己的幸福可以成全更多人的幸福。然而,這只是他一時半會的想法或者是幼稚的想法。梅芬和瑞珏悲慘的離開可以說是他一手造成的。即使他要做封建大家庭的表率,但他至少可以嘗試著反抗一下,和覺慧一樣,勇敢地說個「不」字。也許反抗與妥協的結局大相徑庭,可是他為什麼要停下來享受社會的輪姦?覺新就是魯迅鐵屋子裡被喚醒的人,無門無窗他無法逃脫,倒不如在昏迷中悄悄死去的人。也正如文中所云:「這般人是沒有一點希望了,是無可挽救了。給他們帶來新的思想,使他們睜開眼睛看見這個世界的真面目,不過是增加他們的痛苦罷了,這正像使死屍站起來看見自己的腐爛一樣。」但最後他還是決定幫助覺慧逃離這個傷心之地。這還是比較讓人欣慰的。

二哥覺民介於大概覺新和三弟弟覺慧之間,他不如覺慧那麼偏激,但是也可以為了愛情與舊家庭對抗,最終取得了勝利。

三弟覺慧,是真正意義上的覺醒者,雖然他也有無奈和彷徨,寂寞與悲傷。不過,他常常是以「自省」的態度來示人的。從丫鬟鳴鳳在高家受到的責罵到最後跳湖自盡,覺慧一直在批判自己,懷疑自己。雖然起初他的懦弱和猶豫,造成鳳鳴的犧牲,即便是這樣,他也比他那兩個哥哥勇敢的多,堅毅的多。「我們是青年,不是傀儡,我們是青年!」正是這句話不斷的給他力量,讓他未在巨大的壓力下妥協,時刻保持警醒。縱然他不夠成熟,是個偏激的理想主義者,但是最終他還是衝破了封建家族的家族,邁向理想的新世界去了!

除了高家三兄弟,巴金還利用與三兄弟的愛情為線,刻畫了在這個背景下幾個不同性格女子的命運。

首先是大哥覺新的兩位愛人,他們都是封建家庭和覺新懦弱性格下的犧牲品的典型;

梅表姐和覺新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早便暗生情愫,只待成年後便於愛人廝守在一起,只是因為雙方母親的一個小矛盾,這段良緣便被斷送,梅表姐被迫嫁給不熟識的權貴家族,而覺新-未經反抗便接受了高老太爺的安排,娶了瑞珏,之後梅表姐婚姻不幸,婚後一年便守寡回家,兩人再次相遇,愛意未滅卻只是一味的傷心與悔恨,並最終斷送了梅表姐,使她年紀輕輕便抑鬱而終;而覺新的妻子瑞珏,賢良淑德,深愛著覺新,並對其言聽計從,最終因為覺新的不抵抗,在冰冷的郊外難產死去。

其次是二哥覺民的愛人,琴,她是新思想下的女性,是女性里的覺民。琴也與覺民一樣生長在封建大家庭,是位不折扣不扣的小姐,但從小接受新式教育,雖經歷過觀念衝突及矛盾掙扎,但當面對愛情和幸福時,勇敢的選擇了不同於梅表姐的路。她與覺民相互信任相互支撐,勇敢與舊式家庭和封建思想對抗,成功的守護了愛情。

最後是三弟覺慧的愛人鳳鳴,她只是府內的一名漂亮丫鬟,因與覺慧的愛情,選擇以死明智,保留了自己的尊嚴,與最激烈的方式對抗封建社會,最終促使了覺慧的覺醒,鳳鳴和覺慧兩小無猜,卻恪守著自己的本分,從無妄念,是覺慧對她的頻頻示愛給了她希望,一面顧慮著兩人的身份懸殊,一面又期待著覺慧能履行承諾,成全兩人的愛情,最終覺慧負了她,只因為小資階級那可憐的自尊,在服從命令嫁給老頭與以死明志之間,她選擇了後者,以異常慘烈的方式,結束了年輕的一聲,也以自己的剛烈控訴著覺慧的失信和封建社會吃人的本質

最終隨著像覺民、覺慧和琴這樣的人越來越多,整個世界必將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即便他們死去,也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踏著他們的骸骨前行,並且故事最終的結局我們已然知曉。

但是在這幾個人物中,我印象最深刻的卻是大哥覺新,用魯迅的話說,巴金和整部小說對覺新態度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不喜歡現在的生活卻又沒勇氣反抗,一面羨慕著弟弟們的勇氣,一面卻用家長的擔子,為自己的懦弱找理由,這一點和我們現在的許多人何其相似,包括我自己。

雖然我們生活在一個思想和生活更自由的時代,但是我們許多人因為家庭的束縛和愛的捆綁,逐漸生活成了傀儡,而不是青年。

我們按照社會的評判標準去生活,去工作,去戀愛;我們企圖以找到好的工作、完美的伴侶,來過上世俗所謂的成功的人生。但是回過頭來,剝離開物質和外界的評判標準,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愛的究竟是怎樣的人,喜歡的工作是什麼。

有多久沒有快樂放肆的大笑過,有多久沒有為自己的小小的成就雀躍過,有多久沒有因為伴侶的一個平凡微笑而悸動過。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裕,生活的卻越來越麻木。

等到百年之時我們會不會因為度過了別人所謂的成功的一生而快樂?我不確定。

曾經一直在羨慕身邊那些活的熱烈而奔放的理想主義者,他們也許在外界看來並不成功,卻活的那麼鮮活,他們曾在我的心裡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這些種子慢慢的在發芽,但是我一直在為自己的缺乏勇氣尋找這借口,遲遲沒有踏出第一步,覺新的故事給我敲響了警鐘,我不願再麻木而壓抑的生活,也不願再不斷的給自己的失敗和懦弱找借口,我要像覺慧那樣成為樂觀的理想主義者,勇敢而努力的去尋找自己生活的意義,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去愛自己所愛的人。

生命的意義,便是為了去征服生活,而不是被生活的洪流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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