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快速寫作論文初稿?

注意順序,善用工具,快寫慢改。

原則

高效論文寫作,遵循兩個法則:

  • 快寫;
  • 慢改。

「快寫」就是快速起草。用最短的時間,形成完整的作品原型

「慢改」就是雕琢。在原型基礎上,不斷迭代改進,以求質量提升。

這一寫作原則,陽志平先生在《認知寫作學》課程中,從認知心理學角度,有詳細論述。

因為要「慢改」,所以截止日期之前,一定要留出足夠的時間。

「快寫」有利於幫助你更早地把握主動權,平和心態。

至於如何「慢改」,就是你(包括合作者、導師)自己的事兒了。

這篇文章,我只和你討論「快寫」部分,即快捷高效的論文起草方法。

研究

寫作之前,先把研究做好。

我執教專業,文理交叉。本科生大四時,有兩個選擇:

  1. 做畢業設計。做個系統,寫設計報告。
  2. 寫畢業論文。

雖然我反覆告誡,設計比論文好做,但他們普遍選擇論文。

理性行為背後,一定有動機可以解釋。

學生認為,做設計要編程。而且編完了,還得寫文檔,相當於花兩遍功夫。

論文就簡單多了,不就是碼字兒嗎?7000字?那不是手到擒來嗎?

他們根本就不做研究。只搜數據、堆圖表、抄觀點,甚至是扒別人論文中的語句。還振振有辭,說小學語文老師說過,「天下文章一大抄」。

你的語文老師讀書的時候,可能沒見過CNKI查重系統這東西。

寫論文,一定要先有研究。

做了研究,你才可能通過新鮮的數據、獨特的觀察視角、新穎的分析工具,獲得某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確認你得到的新知,對他人有價值後,再用標準化的格式(所謂「洋八股」),把這種認知上的差別(簡稱「認知差」)生動描述給別人。

如果你連研究還沒做,就先別急著寫了。

浪費紙張是不好的,不利於環境保護。

心法

本文參考的教程,是 Pete Carr 教授的教學視頻。

如果你對 Carr 教授還不了解,歡迎參考拙作《如何高效讀論文?》一文。

簡單來說,用這種方法,他成功發表了超過300篇高水平論文。

視頻教程的地址在這裡。

考慮到你觀看全英文無字幕的視頻教程可能不是很適應,我把教程中的關鍵內容,結合自己的思考,一併寫下來給你看。

起草論文的心法,在於一氣呵成

Carr教授專門提到,寫初稿的時候,千萬不要進行編輯

如果你邊寫邊考慮字型大小、縮進和段間距,還時不時停下來斟酌一下遣詞造句(例如「這裡是用『推』好,還是『敲』好」?)……時間就快速溜走了。

除了時間消耗,這種編輯動作還會給你帶來另外的兩個困擾:

一是你的思路被阻斷。本來的一些奇思妙想或是連珠妙語,可能轉瞬即逝,再也無處尋覓。

二是「沉沒成本」效應。後面迭代環節,許多文字需要被直接扔掉。一旦你編輯文字,精耕細作,就會對這段文字產生「特殊的感情」。之後即便發現它可以刪,你也不情願果斷刪除。

許多學生提交給我的文稿,就有不少這樣的文字。

一讓大幅刪除,他們就跟我咧嘴訴苦:

老師,這一段好不容易寫出來的!挪到別的位置好不好?

沉沒成本,不要撈。這是理性決策。

但是人性使然,不撈你就不舒服。

為了有助你果斷決策,從一開始,就不要投入過多。

重複一遍,別編輯。

打斷你「一氣呵成」寫作初稿的其他因素還有很多。最重要的來源,恐怕就是你的手機了。

關上它,對你的寫作很有用。

iPhone上面的勿擾模式,我現在經常使用。

我並非不願和外界環境交流。許多事情,都可以選擇一個閑暇時間,集中處理掉。

地球離開你幾個小時,照樣轉。

推薦你採用的一個工具,叫做「番茄鍾」。

每個標準番茄鍾,25分鐘。這期間聚精會神,寫作,寫作,寫作。心無旁騖。

番茄鍾之間,休息5-15分鐘。站起來活動活動,鍛煉一下,緩解頸椎壓力,給注意力充電。

但是番茄鍾之間的休息時間,千萬不要看手機。否則你的注意力會以小時為單位,被各種精心打造的內容吸引走。

步驟

為了能一氣呵成,完成初稿,你需要注意寫作的步驟和順序。

不要從頭到尾,線性去寫一篇論文。

越是有難度的部分,越應該放在最後。

出現在論文第一部分的引言,是「披著羊皮的狼」,寫作時千萬不要排在第一步。

Carr 教授說,你應該遵循如下步驟寫作論文:

  • 列出大綱
  • 展示圖表(研究結果)
  • 實驗
  • 討論
  • 結論
  • 摘要(包含關鍵詞)
  • 文獻回顧
  • 引言

下面我們依次解說一下。

大綱

首先你需要根據研究主題,列出大綱。

列出大綱,就如同給你的拼圖找到了粗略的分界線。

它有利於你概覽全貌,隨時知道自己所處方位,不至於迷失。

我推薦你使用大綱工具,來快速把論文分成若干可以駕馭的小部分。

大綱工具有很多,我用過org-mode,workflowy, dynalist。

現在改用國貨了,叫做「幕布」。

用「幕布」來寫作大綱,主要優點包括:

  1. 跨平台記錄,隨時捕捉聯想,加以補充;
  2. 輕鬆移動大綱節點順序,隨時快速迭代,把結構安排更合理;
  3. 可以一鍵把你的大綱列表變成思維導圖,讓你對寫作思路更加清晰明了;
  4. 可以隨時聚焦在某個章節,頭腦風暴,專註擴展和聯想;
  5. 可以隨時插入圖像。對於圖文並茂的論文寫作,這一條非常有用。

拼圖

有了大綱,你要做的,就是不斷填入組塊,拼裝整個圖形(論文)。

這就到了第二步,把圖表之類的研究結果扔進去。

所以之前我提到,一定要先有研究。不然這些研究結果從何而來?

第三步,寫實驗部分。

如果你會記日記和看圖說話,這部分就能搞定。

你需要敘述你的數據來源、實驗組織方法、數據分析流程,以及描述實驗結果。

第四步,寫討論部分。

雖然你有了數據,進行了展示,但絕不能將其單擺浮擱。

你需要討論它。

想想看,如果你自己是個嚴肅認真的讀者,面對你的結果數據,會作何想法?有沒有直覺上的疑問?

如果你能感覺到讀者的疑問,用這一部分提出來,並且認真回應。

如果你不能想像讀者的疑問,去找個讀者來看看,還要做同理心的訓練。

第五步,寫結論。

結論應該是非常經典的三個組塊:

  1. 總結本研究;
  2. 指出不足,討論原因;
  3. 展望日後的改進。

第六步,寫摘要。

上述若干部分寫完,摘要呼之欲出。

趁熱打鐵,寫了吧。

許多期刊,都會在模板里給你一個結構化摘要的寫作指引。你可以參考它,逐項填空。這樣摘要不僅內容完整,邏輯也會很清晰。

摘要寫作務必要提綱挈領。你要祭起奧卡姆剃刀,刪除一切冗餘部分。

千萬不要忘了人們的閱讀順序。

摘要寫不好,你的論文可能根本就沒人看正文。

寫完摘要,別忘了順手把關鍵詞也填上。

第七步,寫文獻回顧。

許多人寫到這裡的時候會堆砌參考文獻的摘要,湊字數。

大錯特錯。

文獻回顧的目的,不只是向讀者或者老師證明你勤奮刻苦,讀了那些文獻,而是進行學術研究環境掃描。

你得用前人的重要研究成果,構成一張網。在這張網上,找准你自己這篇論文的位置,鑲嵌上去。

你不僅要了解本領域都有哪些重要研究,還要對它們的貢獻與不足如數家珍。

高難度動作,是吧?

如果你讀過我的《如何高效讀論文》一文,並且加以實踐,此時手中應該已經有了領域重點文獻的強力閱讀筆記。

寫作這一部分,變得遊刃有餘。

對,還是玩兒卡片拼圖。

每一篇論文的點評筆記,就是一張卡片。

按照某種適當的順序(時間、分類……),把它們拼接起來,組成一個邏輯清晰、內容豐富的文獻網路。

這樣的文獻回顧,才能真正讓人能讀進去,並且感受到你下過的功夫。

糾纏

第八步,寫引言。

引言最難寫,所以我們把這一部分抽出來,單獨討論。

引言寫作,難在哪裡?

你要同時處理兩股糾(ning)纏(ba)的力量。

這兩股力量分別是:

  • 價值
  • 必要性

什麼叫做價值?

價值就是讀者的痛點和癢點。

問題不解決,讀者就難受。

看到能解決了,讀者就心癢。

這樣的問題,一定很有價值。

若是具有超級說服力,你自然可以把研究的這個問題價值吹上天去,但讀者的理性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他:

不對!這裡有問(mao)題(ni)!

如此重要的問題,別人看不見嗎?

「別人」中沒有聰明人嗎?沒有能人嗎?

他們同樣看到了,為何沒有解決?是不是你對現有文獻的調查不夠充分?

如果他們解決了,還要你的論文做什麼?沒有必要嘛!

所以,他們對於你——初出茅廬的研究者——能率先解決如此重要的問題,心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恭喜你,你成功啟動了讀者的思考模式。

思考模式一啟動,讀者就如同戴上了有色眼鏡。後面他要做的,就是拿放大鏡挑你論文的毛病。

挑出來毛病,讀者就會在認知上達到協調,並且有了成就感。

你的感覺,難道很愉快嗎?

有的人寫作引言時,會反其道而行之,全力突出論文的必要性

例如會把這個領域的研究,描述成為一片荒原。文獻奇缺,或者寥寥幾篇文獻也都存在很多問題……導致你不得不出手。

這樣一來,必要性確實突出了,然而價值感又成了麻煩。

讀者會反向思考:

這麼多專家,都沒有認真對待過這個問題。這問題真的值得解決嗎?

於是,他們換上另外一副有色眼鏡——專門尋找證據,證明你的研究沒價值

挑出來毛病,讀者同樣會在認知上達到協調,並且有成就感。

所以好的引言,必須同時拿捏好價值與必要性。

讓讀者覺得,這篇論文值得做,而且一定得做。甚至恨不得花錢支持你做。就如同當年哈雷號召眾籌,支持牛頓的研究一樣。

要拿捏到這種火候,你在引言里,需要體現論文的特殊性

特殊或許來自於你獨特的觀察視角。恰好天時地利具足,你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例如德魯克能寫《旁觀者》一書;你卻未必能有機會,與那麼多世紀大師級人物親密接觸。

特殊或許來自於新的技術手段。例如 Franz Josef Och 博士的機器翻譯研究,靠著統計學習的演算法,和 Google 提供的海量數據,甩開了IBM等老牌機器翻譯對手,評測結果的差距達到10年。

特殊或許來自於解耦和等設計思維。別人在想如何為客戶製造更好的鑽頭,你卻明白顧客只是想要牆上的完美鑽孔而已。

善於舉一反三的你,一定找到了適合自己研究問題的引言撰寫方式。

實際上,這不僅是引言部分的寫作技巧,也同樣適用於你在開題報告中說服專家支持你的研究。更為詳細的描述,請參考拙作《什麼樣的開題報告會被斃掉》。

小結

總結一下,本文為你介紹了以下內容:

  1. 為什麼要「快寫」論文初稿?
  2. 寫論文的第一步是什麼?(注意,不是碼字兒)。
  3. 「快寫」的心法是什麼?
  4. 寫作的步驟有哪些?
  5. 如何寫出有效的引言?

在流程介紹中,本文也穿插了一些工具,輔助你高效「快寫」。它們包括:

  1. 番茄鍾;
  2. 大綱應用。

希望上述內容的介紹,可以幫助你快速高效地完成論文初稿的起草。

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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