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ai：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一、

在冬天，恐怕沒有什麼比吃一頓燒烤更爽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兩頓。

小張來到平時的那家傳統燒烤店，嫻熟的坐在了往常的位置上，沖著老闆嚷道：

「老闆，整三十串羊肉串，三十串五花肉，十串大腰子，十瓶啤酒過來。」

老闆叫老李，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慈眉善目的，臉上的鬍渣颳得乾乾淨淨，他滿臉堆笑的從小張回道：

「好嘞，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東西？也一併整齊了嘞，還有一個小時我就關門打烊咯。」

小張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沒有了，你這的規矩我還不明白么，別人燒烤店都恨不得晚上能多開會，就你得這麼早就準點下班回去陪老婆孩子。」

老闆笑笑沒說話，伴隨著嗞嗞的烤肉聲，羊肉串的香味開始在店內四溢，這時，店門又打開了，小王走了進來，小王一看小張，眼前一亮，馬上坐了過來。

小張一邊給小王倒了一杯酒，一邊罵罵咧咧道：「你個孫子，這多會了，才來。」

小王擺擺手，一口灌下啤酒，哀聲道：「工作太忙了，刪帖刪不過來。」

小張來了興趣：「刪帖？現在不一般都是智能刪帖么？怎麼？你們那破網站又什麼大事了？」

小王嘆了口氣：「這次可不只是我們網站了，這次是全網，智能刪帖根本刪不過來，也幸虧刪的快，沒擴散出去，不然，估計今晚咱別想見面咯。」

小張這下徹底來了興緻，要知道，小王是個網站的管理員，一般需要人工刪帖的時候都是出大事的時候。

小張把兩人的啤酒又滿上：「來來來，給哥說說。」

小王：「一件三十多年的破事，也怪那時候國家的管制還不夠嚴格，所以你看，貽害到現在了吧。」

小張喝了一口酒，示意小王繼續說。

小王又說道：「這次真是大事兒，三十多年前柯潔和阿爾法狗那場比賽，你應該知道吧？」

小張點了點頭，他作為一個棋簍子，對於圍棋這方面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那時候人工智慧技術突飛猛進，在圍棋上接連戰勝人類，柯潔作為世界冠軍，作為人類圍棋最後的希望和阿爾法狗再戰。

可惜，柯潔還是落敗了，也宣告者人工智慧的正式崛起。這之後的幾十年，人工智慧技術越來越常用，到處可見一些生活型的機器人，不過，由於大家心照不宣的恐懼，它們的智能倒是沒能得到太大的提升，只能和人類進行普通的功能交互。倒是由於這個限制各家只能在外表上下功夫，越做越像人，三十多年前就可以達到娶回家的地步，所以在丈母娘們的哀嚎下，房價一路崩盤，也算是做了個社會貢獻。

小王喝了一口酒，又說：「柯潔在輸給阿爾法狗後，頓悟圍棋真諦，在之後的比賽中用全新的下法，一種完全脫離於傳統下法的方式，大勝韓國世界冠軍——這事你應該也知道吧？」

小張：「然後呢？」

小王頓了一下：「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柯傑是從阿爾法狗的身上學到了圍棋的真諦，這沒錯吧？」

小張又點了點頭，他聽到這裡突然覺得有點不自然，他感覺接下來的消息會比較可怕。

小張把酒又滿上，一邊嚷嚷道：「老闆，肉呢，怎麼還沒上?」

二

老闆一邊應道來啦來啦，一邊端過來一盤羊肉串，羊肉串冒著熱氣，上面還流著油。

小王咬了一口羊肉串：「那時候在民間，有一個人工智慧教授，每天除了研究這啥也不幹，所以沒有加入科學院，沒人管得了他，也沒人知道他在幹嘛。結果他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啟發，不知道怎麼造了一個超級AI，這個AI比歷代智商都高，也因為後來沒人再敢造這麼高智商的東西了，徹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然後要命的是，教授給它做了個身體，徹底偽裝成人類模樣，連孩子都能生，之後就把他放到人類社會生活，讓他也從嬰幼兒時期開始成長，在那之前他給這個AI下了一個唯一指令，你猜猜這個指令是什麼？」

小王突然不說了，擼起了串，小張著急了：

「哎，你別賣關子啊，趕緊說。」

小王嚼著肉，口齒不清的說道：

「這個教授給這個AI下的唯一的指令就是：作為一個真正的人活著。」

小張心神大顫，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說道：

「也就是說，這個科學家想通過一樣的方式，從這個AI身上學到人類到底應該怎麼活著？人類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小王點了點頭，小張才意識到小王一直在擼串，都他媽快吃完了，自己還沒開始吃。

小王：「這之後，科學家就開始在暗處觀察它。」

小張吃的太急，有點噎著了，他灌了一口啤酒：「然後呢，這有什麼關係？」

小王：「你傻啊，這麼一個超級AI流落在外，脫離監管，大家能不慌？如果這個超級AI一旦有了反心，想要統治人類了怎麼辦？現在是人工智慧時代，到處都是機器人，雖然那些機器人智商不高，但是如果被這個AI控制了，嗷嗷嗷衝過來給你一頓突突，誰受得了啊？」

小張恍然大悟，慌張說道：「媽的，那趕緊去找那個教授啊，問清楚那個AI到底是誰，然後關起來，給他人道毀滅了！」

老闆把其他的串也送了過來，小王道聲謝謝，繼續說道：

「你以為出這麼大的事兒是為啥啊——那個教授當年私底下為了做那個AI，不顧家裡人的勸告，搞得傾家蕩產，就那還一意孤行，動不動和家裡人吵架，雞飛狗跳啊。最後搞得妻離子散，做出那個AI之後身體也徹底垮了，過了十來年，倆腿兒一蹬，死了。」

小張：「啊？所以……」

「嗯。」

「所以現在，壓根沒人知道那個AI是誰，也沒人知道在哪？」

小王點點頭：「那教授死了之後，過了好些年，他兒子今年整理舊居的時候才在一個小抽屜里發現個實驗日誌，才知道他爸當年到底在做一個多麼可怕的實驗，於是趕緊通報上去，大家現在一起頭大了。」

小王頓了頓，開始吃起了大腰子：「媽的，給這傢伙害的最近天天熬，我得補一補腎，哇，這腰子可以。」

小張咂咂嘴：「那肯定，這家從食材到味道都是良心店好吧，不然我咋總來這裡吃？」

小張等小王吃完，又問道：「繼續說，實驗日誌上也沒說是誰？」

小王搖了搖頭：「那個教授怕別人影響到自己的計劃，所以沒在上面提，而能作為側麵線索的實驗數據和日記也因為太年久了，咬壞的看不清的全都有。不是，你說你一高科技人才，記東西用什麼筆啊，你這不是閑的嗎？」

小張愣了愣：「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一個不受控制的超級AI，流落在外，誰也不知道是誰？」

小王點了點頭：「現在這件事不知道怎麼被泄漏出來了，維基解密知道吧，就開始嗷嗷發，大家一看，嗷嗷轉。你想，這事要是不攔著，一下傳出去了，得亂成什麼樣，所以這回啊，人工加智能一起，雙管齊下的刪，我這幾天才要一直加班。」

小張咬了一口五花肉：「教授死就死了，還搞了個大新聞。」

三

這時小張意識到一些東西：「怪不得，這幾天我看到街上的警察都多了些，敢情這是盤查呢？」

小王：「那肯定，別說這了，我跟你說啊，現在很多高層都在被調查。」

看小張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小王繼續說道：

「比如說，阿外麻麻的創始人呂土，前幾天就被請去喝茶了。」

小張：「請他喝茶幹嘛？」

小王：「你想呀，這個超級AI是具有極高智能的，他得是天才對吧，比別人智商高對吧，同樣的，他的任務是作為一個人類活著，追尋人活著的意義，人活著，那錢權名就是意義，你總得圖它一樣吧？那你再看呂土，十七歲就橫空出世創辦阿外麻麻，之後，報道上都說了嘛，『以極為領先的商業眼光，極為巧妙的商業思維，呈摧枯拉朽之勢一舉侵佔市場。』」

小張點了點頭：「確實，因為他太厲害，以前就有很多人懷疑他是不是穿越過來的。」

「但要我說啊，照這個思維，新一任局座張召奸也有可能呀，張召奸每次放出預言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在扯談，但是後來都應驗了。比如他那次在湖南說今年可能會有點涼快，結果湖南就漲了一個月的洪水；他說恐怖分子本拖登很快就要伏法了，結果人家也爭氣，第二天就開車撞死在樹上了。這些神預測明顯也是遠超他人的預見性。」小張繼續叨咕。

小王：「他也被請進去了。」

小張又問道：「那你覺得，他們兩個哪個可能是？」

小王說道：「我覺得吧，倆都不是。呂土他以前資料早就被圍觀群眾翻爛了，他高考數學就答了選擇題，你一個人工智慧，肯定擅長數學吧？結果高中數學基本沒及格過，高考數學個位數，這也太丟人了。如果說他是在偽裝，故意這樣的話，更加不可能了，他如果真的想偽裝的話，後來創辦阿外麻麻這不是自投羅網？然後張召奸，他也不是呀，張召奸是這樣的，他這和智商沒啥關係，這都上升到玄學了。而且他已經四十來歲了，那個教授是三十多年前做的實驗，時間就對不上，所以他們兩個應該都不是。」

小張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肯定還有其他人，肯定有。所以最後查出來什麼了嗎？」

小王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小張，然後又看了一眼在外面是不是經過的民警，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果有收穫，還需要這麼排查？

小張心想，那就奇了怪了，那到底是誰？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些更細思恐極的東西：

「如果機器人真的想要暗中統一世界的話，那麼根據之前你和我說的情況來看，教授就是唯一的知情人，那教授會不會有可能是他害死的？教授會不會根本就不是過勞死的？」

小王呆了呆：「咦，這個還真有點可能，我去問問我同事，看看他刪帖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內幕消息。」

小張忙催道，趕緊打電話給你同事問問，小王掏出手機，打電話。

小王打電話的時候，小張有些無聊，他盯著桌下用來暖身的煤爐，煤加的很足，很暖和，怪不得自己一直沒覺得冷。

小王打完電話，說道：「教授確認是正常的過勞死亡，而且死的時候就在監護的旁邊，沒有任何異常。」

那死因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咯？那這線索又斷了。

小張嘆了口氣，繼續擼串，小王也開始喝酒。

突然小張啊的大叫一聲，像是有什麼收穫一般，他說道：

「我覺得我們可以換一種思路，你想，教授都不是他害死的，那他可能並不想毀滅世界，人活著的意義可能並不是錢權名什麼的，而是更為寬廣的愛，他或許是一個想改變全人類，改變全世界，讓全世界變得更好的人。」

小王馬上想起了那個人：「雖然吧，我覺得人就圖這仨，但你這個說法也有道理。按你這麼說，你猜是唐生？」

小張點頭：「對。」

唐生確實很像，唐生的個人能力表現雖然不那麼突出，但是他通過一種類似宗教的形式，吸引了很多信徒，他提倡熱愛生活，普渡眾生，給他們宣揚了一種新的積極向上的精神，對全世界的人影響較深，啟迪了無數人的人生。

小王想了一會，搖頭道：「也不對，唐生是吃素的，有時候甚至還戒齋。」

小張疑惑了：「吃素怎麼了？」

小王：「人類在經過漫長的進化，大腦早已進化出了低能而高效的運作方式，這一點，是人工智慧還比擬不了的，它的身體雖然是人類，但是他的內核仍是人工智慧，所以人工智慧是不可能天天吃素的，天天吃素哪夠？根本滿足不了內耗。人工智慧人吃的賊多我給你說，這就是關鍵，但總不能跟飯館和菜市場去，看誰點的多買的多就抓人吧？」

小張徹底放棄猜測，他嘆了一口氣，對小王說道：

「你說，那個高智商機器人，它到底是怎麼活著的呢？」

小張沒說話，一言不發地咬腰子，小王也加入，暖烘烘的室內，空氣開始有些沉悶。

「還要什麼嗎，不加東西就準備下班啦。」老闆打破了沉默，叫小張。

小王和小張倆人的絕望自心底而起：「卧槽，世界都要毀滅了，你還想著烤串？」。

「人到底該怎麼活著，人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他倆死活想不明白。

四

老李招待完最後兩個客人，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笑著搖了搖頭。

老李關上燒烤店的門，騎著自行車，慢慢悠悠的沿著人行道回家。深冬的天空已經飄起了雪，稀疏地落在一路哼歌的老李身上，他等紅燈的時候會看看那些尚未融化的雪片的形狀，呼出口氣看它變成白煙。他路過便衣警察，路過那些橙色紅色相間的路障，路過那些被雪埋住的坑窪。這一路他太熟悉了，一切都未曾變過。

老李回到小區，路上碰到了周邊的鄰居，鄰居們樂呵呵的主動給他打招呼，老李也笑著回應。一直以來老李都是小區里最受歡迎的人，他待人為善，助人為樂，一直笑嘻嘻的，素質上堪稱鄰里之星，未來居委會大爺的頭牌人選。

老李回到家，妻子正在做飯，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

他脫掉大衣，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換上棉拖鞋走去廚房。他繞到正在做菜的妻子背後，環抱住她，在臉頰上親了親。

妻子嬌羞的說道：「別鬧，給你們做飯呢，你這影響我發揮啊。」

「做這麼多菜，不累啊？」

「還不是你吃的多，你不能怪我吧？」

來不及親昵更多，高中的女兒聲音響起，十幾歲的女兒聲音像夜鶯一樣好聽：

「爸！你過來幫我一下，這題我不會！」

「怎麼啦？」老李在鏟子鐵鍋和菜的交響聲中走向女兒的房間。他摸了摸女兒的頭髮，看了一眼題。

「942。先自己想為什麼是這個答案啊，一小時內不準問我。」

女兒撅噘嘴，說你這人，明明沒上過學，還這麼聰明，還故作神秘，好吧好吧，世界都快毀滅了，我還得在這兒學習。

「怎麼就毀滅了呢？」老李問。

女兒指著屏幕對他說，你看這個帖子，說有個特別厲害的人工智慧跑到社會裡偽裝起來啦，世界可能就要毀滅了！

老李笑了，又摸摸女兒的頭髮：「我知道，剛聽人說啦。放心吧，毀不了。」

「你怎麼知道呢？」女兒反問。

「世界這麼可愛，他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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