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百貨

最近非常懶，懶得寫東西，就發一篇之前的舊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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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平生不曾炒過房，便是大媽也枉然。因為從未炒過黃金股票房地產出門也不帶自拍桿而被我嚴肅地批評了之後，老媽近日總是赧赧的有些不好意思，深覺自己作為中國大媽的一份子，拖了組織後腿，雖有心找回面子，卻因為不懂英文而處處碰壁。搬到紐約之後，氣焰也不似初到美國那麼囂張，出門便緊緊跟隨在我身後，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再不敢隨意指手畫腳。

六月底七月初，恰逢美帝國慶日前夕，各大商場紛紛推出年中促銷，連往日趾高氣昂的奢侈品牌，也有不少端不住架子，為五斗米折了腰。作為時尚之都的紐約，更是商家與消費者齊歡。把家裡安頓好之後，我提議周五逛個街，不料老媽意興闌珊，嘟嘟囔囔說紐約的東西都好貴。遠在國內的老爸聽說家裡兩個女人要去掃貨，立刻匯了一筆銀子表示精神上的支持，老媽一掃低迷的情緒，從床上彈起來，吃完早飯就帶著急切的小眼神圍著我屋裡屋外轉悠。

我決定帶老媽去梅西百貨(Macys)。梅西百貨是美國聯合百貨公司旗下公司，是美國著名的連鎖百貨公司，其旗艦店位於紐約市海諾德廣場(Herald Square)，1924年梅西百貨在第7大道開張時曾被宣傳為「世界最大商店」。從家裡沿著第7大道步行至海諾德廣場大約15分鐘，我隨口說起梅西百貨創始人之一Isidor Straus和妻子如何隨泰坦尼克號沉入大西洋。老媽心不在焉地聽著，每過一個十字路口就反覆詢問還有多遠，彷彿「昔公明儀為牛彈清角之操，伏食如故」，我也沒了說書的興緻，埋頭趕路。

不一會兒就到了梅西百貨，儘管是個周五，商場里依舊熙來攘往，堪比時代廣場。老媽一進門就被冷氣吹得幾乎要翻個跟頭，等到看清眼前的一片浩大聲勢，氣勢立刻矮了三分，怯生生不知該從何下手。眼見戰鬥還未打響，軍心已亂，我當機立斷，徑直把她帶到五樓女裝部的打折區。梅西百貨的清倉打折區（Last Act）折扣之狠甚於電商，加上亞洲人身材小巧，時不時能聽到小夥伴們50刀淘回各種寶貝的傳說。我隨手抽出一件某品牌衣服，用手機拍下，在淘寶上找到對應商品價格，再將梅西百貨的折扣價拿給老媽對比，老媽渙散的雙眼瞬間射出精光。我指著人頭攢動的打折區，語重心長的叮囑她：「看見了嗎？這裡有來自全世界的大媽，每個人撥拉衣服的手法都堪比花式點鈔，拼的就是速度和眼力，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代表的是全中國的大媽，去吧！」

安頓好老媽之後，我在商場里一邊溜達一邊消食。作為梅西百貨最大的全國旗艦店，海諾德廣場分店緊鄰第5大道，面朝時代廣場，位於寸土寸金的曼哈頓核心地段。無論是節假日還是工作日，商場從不缺人氣，吸引了來自全世界的遊客和消費者。可是表面的繁榮依然難掩背後的混亂。歷史悠久的梅西百貨曾經因為提出「顧客是上帝」而聲名鵲起，如今卻深陷裁員潮，諾大的女裝部僅在收銀區有幾位銷售，手腳一慢，隊伍立刻拉長了。服務人員的培訓跟不上，顧客的問題得不到有效解答，加上商品鮮有個性，卻像青少年的卧室一樣堆得到處都是，商場里的消費者大多是中老年女性，因為眾所周知，年輕一代更願意為購物體驗花錢，而非簡單的實體物品。過去十年間，電商的崛起，消費習慣的改變席捲了全球零售業，自鳴得意的梅西百貨卻不屑於探索折扣零售及電商渠道。2017年逛梅西百貨，你會感覺購物體驗依然停留在2007年，這樣的不思進取對零售業來說簡直是致命的。市場也給了傲慢的梅西百貨最好的回應，2007年，這家零售巨頭市值為150億美元，現在已縮水至70億美元。儘管亞馬遜的崛起對梅西百貨打擊重大，但即便沒有亞馬遜，或許也會有其他公司將它推向衰退的開始。

五個小時之後，我漸漸體力不支萌生退意，再看一眼老媽，仍然鬥志昂揚毫無倦意，一手抄著一堆衣物，一手順著衣架瘋狂地撥拉著衣服，一副吃著碗里占著鍋里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惡霸架勢。不僅利用身材優勢在高大的白人大媽之間靈活穿梭，還善用臂展長度側面包抄印度大媽，眼疾手快將對方面前幾乎唾手可得的戰利品收入囊中。平靜的打折區彷彿闖入了強盜，一片人仰馬翻。我弱弱問了一句，要不今天先這樣吧。老媽百忙之中扔過來一個白眼球，乾脆利落表示拒絕。我接過那堆衣物數了數，已經挑了七件連衣裙，一條牛仔褲，頓時有了主意，佯裝大怒，揪住她質問道：「你說沒錢逛街，你老公二話不說匯來銀票，你竟然只顧著自己買衣服，連條褲衩都不給他買，你這麼做良心不會痛嗎？！」老媽被這一頓突如其來的拷問嚇住了，怔怔的站在原地，眨巴著小眼睛想了半天，然後抬起頭，一臉誠懇地說：「不會啊。」

壯哉，壯哉

我中國大媽，與天不老

我中國大媽，與國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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