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思頗恐: 當新排長漸成「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後…

04-27

前幾天晚飯後散步，遇到相熟的老兵，寒暄幾句後隨口問起今年新分來的排長怎麼樣，老兵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很精緻」，這倒引起了我的興趣。過了幾天特意找個機會，接觸了一下這個「很精緻」的排長，第一感覺很不錯，名校畢業、才思敏捷、舉止有度，特別是接人待物有種超越年齡的成熟老道，但總感覺身上缺了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來。過了幾天，再碰到老兵便細問了一次，總算解開了疑團。

老兵說，這位新排長一下連，臉上就掛著雲，問了幾次也沒問出原由。後來，聽隔壁同批的新排長說了，他是畢業分配積分差1分，無奈才分到單位的，他的軍校四年就是現代版的「宮斗劇」，與畢業分配積分無關的是一律不參加，人稱外號「唯積分」，誰知道「強中自強中手」，最終還是「積分排名空餘恨,高分總被高分傷」，據說畢業分配離校時連頭都沒回一下。

聽了這話，我表示理解也很同情，說實話，現行的軍校學員分配機制設計初衷是好的，有利於內部競爭，但也客觀造成了一些問題，就是積分決定一切。對絕大多數學員來講，沒有好分數就沒有好排名、沒有好排名就沒有好分配、沒有好分配就沒有好前途，沒有好前途就沒有好家庭，沒有好家庭就不可能幸福，而決定這一切的，就是積分，分分分，真成了學員的命根。

我們不能責怪這位排長，更不要站在所謂道德、理想、信仰的制高點去譴責、羞辱他，在現實面前，絕大多數人可能不會比他更高尚。與70後、80後的成長環境相比，90後的成長之路充斥著更多的誠信危機、道德困惑和信仰缺失，軍校也早已不是世外桃源。作為普遍工人家庭的兒子，他從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一路「血戰而來」，父母的教導、老師的訓誡、競爭的殘酷早已讓他心堅如鐵，不適應規則就會出局的生存危機早已深植他心。更何況軍校入學之初，學校、領導、教員還有冰冷的考核機制、剛性的分配政策都在無時無刻提醒他、鞭策他，他的心中能不加深對「利己主義」的認同並作為唯一準則?

我們不能埋怨這個機制，有機制總比沒規則強，沒有什麼制度讓人人滿意。你可以不承認，但待你走向社會，面對拼能力不如拼關係、拼自己不如拼爹的現實存在，當你看到分配在大城市、大機關、院校科研所的師兄、師姐一路晉陞、幸福滿滿，而分配在深山密林、邊疆海防的兄弟還在為休不了假、成不了家苦苦掙扎時，當你面對同期入伍分配在大單位的戰友30歲順調副團，而你還在基層為調個副營苦熬年限時，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心無膽怯？不要充什麼高尚，你就是個普通人，捫心自問，當你可以在大城市和邊疆邊防選擇時，你的父母、你的親人、你的女友會選擇什麼？

我們不能改變這個現狀，雖然我很懷念我讀軍校的那個年代，那時會餐是可以喝酒的，考核是鼓勵互助的，打架是能被原諒的，翻牆是需要集體出動的。我把這話講給還在院校當學員隊長的兄弟聽，兄弟笑了，說現在這是不可能的，別說集體翻牆，為了積分你自己翻牆都是要被舉報的……好吧，任何摻雜了利益的感情終將虛偽，面上的兄弟情深還是抵不過現實的柴米油鹽，理想中的互幫互助終於變成了現實中的相愛相殺，不知是制度的可悲，還是時代的可嘆！

以前偶爾聽老兵埋怨，現在的新排長智商、情商、學歷越來越高，但身上總感覺缺點什麼，就像流水線上的工業標準品，符合標準、適應規則、從不犯錯，卻沒了手工時代的溫度，那時雖有瑕疵卻不會讓人感到冰冷。我問老兵，新排長現在怎麼樣，老兵說還好，兵不怎麼喜歡，但聽說上面對他印象還不錯。

聽完，不知怎麼突然想起北大中文系錢理群教授的一段話:「我們的一些大學，包括北京大學，正在培養一些「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他們高智商，世俗，老到，善於表演，懂得配合，更善於利用體制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人一旦掌握權力，比一般的貪官污吏危害更大。」

細思極恐，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