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名字的人》第02章 帶子神馬的都是騙人的
這一住就住到了初中,事實上當我小學四年級之後,就知道「帶子」什麼的是騙人的了,她連老公都沒有怎麼會有孩子呢。
但是小學四年級之前,他們給我灌輸的觀念就是小孩趁大人睡著後從褲腿裡面爬進去的。
虧我還老是問她為什麼小孩子還沒爬到她肚子里去,她還一本正經地給我解釋,小孩怕她放屁不肯進來。
你們這些大人,能不能對小孩有基本的誠信啊?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孩子,隨時都有因為三觀顛覆而導致精神分裂的可能好嗎?
我爸媽唯一沒騙我的是,舒月確實談得一手好鋼琴,也畫得一手好畫。
我學會了彈《梁祝》和《天鵝湖》,也學會了工筆花鳥行雲流水。
舒月每次去開家長會,回來都會拿著寫滿紅字的數學成績單:
「你這孩子像誰啊?你爸的好腦筋你咋一點都沒繼承?想當年你爸讀小學的時候,五位數加減乘除都靠心算。」
也幸好她不是我親媽,按照我媽華姐的性格,估計就得一巴掌呼過來了。
但我真的是數字無能,我對數字極度不敏感,卻對文字和圖畫非常有興趣。按照舒月的說法,我的表現決定了右腦更發達一點,所以與其讓我死記硬背各種數學公式,還不如利用我右腦的感知系統,訓練我的觀察能力和想像力,並輔助左腦的邏輯能力不足。
舒月訓練我的方式竟然是玩遊戲。
遊戲是舒月DIY出來的,是一個圓圓的盒子,有點像月餅盒,但比月餅盒大一圈。裡面是空心的。盒子蓋上,是一個螺旋形的迷宮,在這個迷宮中間,有一個洞。
舒月說,這個遊戲叫作「七路迷宮」。這個遊戲的規則竟然和推箱子的差不多。
她在我手裡塞了一顆透明球,其他顏色球由舒月擺放在迷宮裡的任意位置。
顏色球自己不能動,我需要像玩撞球一樣,用透明球把其他彩色球按照紅黃白藍黑等的順序推進迷宮中間的洞里。透明球每次只能推一顆彩色球,並且進洞的順序不能錯。可是迷宮錯綜複雜,經常推完一顆,另一顆的位置就被堵住了,又或者不小心把兩個彩色球推到了一起,這都算做輸。
一開始舒月只放一個紅球一個黃球讓我推,沒啥難度,小學生智商也能輕易按順序推進洞。到後來又逐漸增加了白藍黑球,每推一步球時都需要小心謹慎,全盤布局,只要路線設計上有一點失誤都贏不了。
輸的懲罰是不能看香港台的《美少女戰士》動畫片。
作為引領全班時尚潮流的四年級三班宣傳委員,如果不知道昨天《美少女戰士》播了什麼,是無法在午休時的角色扮演中創造話題的。
何況(被逼)扮演夜禮服假面騎士的侯英俊,真的很英俊。侯英俊是我的初戀。那時候他跟我挺來電的,經常會把別人送給他領導爸爸的進口糖果,偷偷塞進我手裡。
所以即使智商有限,我也要燃燒小宇宙走完迷宮。
再後來,舒月把五個彩色球全都放進迷宮,我將近半年都無法按順序走通。
六年級寒假前的最後一天,候英俊紅著臉讓我放學別走,我記掛著回家解謎,對他說謝謝不約。
開學時他被中隊長眼鏡章成功撬走。也是同一天,迷宮解開了。
我的內心是崩潰的,如果當初快點走完迷宮,我就跟侯英俊是一對了,也許我的一生就改變了。
可我不是電影里能在最後一秒剪斷炸彈引線的拆彈專家,也不是小說中能在千鈞一髮化險為夷的超能少年。
我只是一個愛胡思亂想,有點口吃,智商著急的小學生。
回到二年級暑假。有天下午,舒月說要請我吃麥當勞。
那時候的麥當勞和肯德基,簡直是每個小學生的生日願望,尤其當整個城市才有三間麥當勞,每間排隊最少3小時的時候。
因為每個排在你前面的小屁孩都要念:
雙層牛肉巨無霸,醬汁洋蔥夾青瓜,芝士生菜加芝麻,人人吃到笑哈哈!
只要能在五秒內背完並且不出錯,就能得到一個免費的巨無霸大餐,所以,每一個小學生都會背。我也拚命練了好久,可是我一緊張就口吃,每次都換不到巨無霸。
「沒關係,我背了。」舒月淡定地說。
然後她騎著摩托帶我去了動物園旁邊新開的麥肯基。
我當時還不知道高仿會在中國的未來越來越發達,只是很納悶為啥這個麥當勞還有全家桶和辣子雞炒飯。
舒月點了一份炒飯,又給我要了一份漢堡包。
到嘴邊的漢堡包,突然有點不太敢吃。
我的直覺告訴我,舒月也不正常。
她明確跟我說過她不喜歡吃麥當勞,說以前在美國吃的美式快餐太多,聞到就想吐。
上一次主動帶我去吃肯德基,是讓我假扮她的小孩,在街上哭著跑出來抱住她的大腿說「媽媽不要拋棄我嗚嗚嗚」,並演唱《世上只有媽媽好》,以嚇退她的追求者。
這次也一定不是好事。但身為一個小學生,我感覺我不吃好像都對不起自己的智商,都無法推動劇情發展了呢。
吃完後我摸著鼓鼓的肚子:「說吧,要我幹嗎?」
「小鬼你是越長越滑頭了」,舒月白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確實,我因為跟她住在一起,脾氣秉性也越來越像她,並且在我成年後,我也經常感慨,我既不像我爸的寡言內向,也不像我媽的風風火火,倒是像極了舒月,看似漫不經心,轉轉眼睛就一肚子鬼點子,張口就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舒月從包里摸出一疊紙:「背熟它。」
我一看,紙上竟然是南北朝的《千字文》。
「天地玄黃,日月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張」開頭那首。
這首千字文我會背,因為平常舒月教我練書法,就是用王羲之的字作字帖。
「你仔細看。」舒月拍拍紙面。
我仔細看了看,這是一張古書的複印版,總共12頁,文字成豎排,每排四句。
每個字上面都有一個數字和字母標記。天,地,玄,黃分別是,A18,B10,A04,C91。
靠,一千個,敢不敢再難一點?
「我做不到。」我恨不得把漢堡吐出來。
「傻子,知道你做不到,乍一看很難,背面寫了規律,你只需要記住前40個字,就能推斷出後面的編碼。」
感恩舒月沒高估我的智商,經過她一番講解,我馬上找到了訣竅,還好也不是很難嘛。
「給你3天。」舒月說。
「最少也要一個禮拜。」
「四天。」
「五天。」
「成交。」
五天之後。
「背下來沒有?」
我點了點頭。
舒月從我書桌上拿起那本千字文影印件,撕了。
「從此這些代號只有我知你知。」
其實她還說漏了一個人,也許是她故意不肯告訴我。
後來舒月也會時不時地抽檢我。
其實只要前面的字所指代的編號不記錯,後面的我都能推算出來。
數年之後我才知道,這是一套簡易替換加密密碼,因為這套密碼,我成了唯一能靠近真相的人。
舒月家裡不大,只有三間房,一間她睡,一間我睡。還有一間房,主要就是放她的研究資料,植物樣本和觀測儀器什麼的。自從有一次我搞爛了一個蟲子的標本之後,她就不肯讓我進去了。
客廳的書架上有很多很多書,隨著我逐漸長大,她經常有意無意地,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笑嘻嘻地問我能不能讀懂。
大部分都是關於巫術、薩滿、鍊金術和多重宇宙的書,我才多大啊,我怎麼可能看懂。
老師說封建迷信是不對的,於是我強烈譴責了她。
在當時我有限的認知里,麻省可能就是河南省隔壁的一個省,生物碩士可能就是學雞鴨鵝養殖的。
舒月嘆了口氣,從一堆英文論文中抬起頭。她摘掉面膜,揉了揉眼睛。
「跟我來,」她打開了那個放研究資料的房間,「給你看一個好玩的東西。」
只要不讓我學習,我基本上是沒啥意見的。
舒月把桌上的電子顯微鏡打開,從保溫櫃里取出了一個培養皿:「你看。」
我把眼睛湊過去,有一個顏色特別鮮艷的細胞,長著紅色的鞭毛,透明的細胞內部有綠色的細胞核,它們迅速地分裂成兩個。
「美麗嗎?這是海拉細胞,是我們女孩子最容易得的一種癌症—子宮頸癌的細胞,」舒月說,「這種細胞被譽為『不死的細胞』,和人類細胞不同,這種細胞株不會衰老致死,更可以無限分裂下去。」
舒月說完翻開另一本discovery《發現雜誌》的圖片:「像嗎?」
她指著的那張照片,跟我剛才在顯微鏡里看到的畫面一模一樣。
「這不就是剛才你給我看的那個什麼癌症細胞嗎?」我說。
「不是,這是哈勃望遠鏡最新傳回的觀測圖,是一顆恆星的死亡圖像。每一刻恆星皆有壽命,快死去的恆星也叫紅巨星,這就是它死亡的瞬間。」
「無數次科學觀測證明了人體和宇宙的相似性,一顆行星的死亡和一顆分裂的細胞在最宏觀的外太空中和最微觀的顯微鏡下同時發生著,腦細胞在放大1000倍後呈現的圖像和望遠鏡中的宇宙一模一樣……這難道不是神存在最好的證明么,地球上的生物經歷了如此複雜的進化,是多少億分之一的概率才能出現如此的巧合?」舒月合上書本,「可是我們做科學研究,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巧合,這似乎又是個駁論。」
「我聽不明白。」我有點迷糊了。
「舉個例子,豬和人有112條完全一樣的基因突變,比人和猴子的相同基因還多。如果從DNA的角度解釋,我們與其說是從猴子變來的,還不如說更像豬。可是為什麼豬沒有進化出像人類一樣複雜的智慧和情感?為什麼人類成了最後獲得高等智慧的物種?難道又是巧合嗎?」舒月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
「如果這之中有誰在人和豬之間進行了一場淘汰,最後選擇了人,那麼它不是神是誰?」舒月看了我一眼。
「我覺得我和你無法交流。」我已經在想晚飯吃啥了。
「DNA的相似性也反映在智商上,人的智商平均為74,豬的平均智商為51……可是這才相差了23,豬已經無法和人交流了。」
「你才是豬。」我惱羞成怒,扔下舒月走掉了。
「所以人和神的智商差了哪怕23以上,我們就無法理解神的思維……」舒月在後面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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