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說，為了藝術你得脫

04-27

這兩天歐美一眾明星都炸了廟似的瘋狂站隊表態，忙著譴責知名男導演貝納爾多·貝托魯奇，知名男演員馬龍·白龍度，同時掀起了對於導演和演員工作界限的討論。

藝術真的高於一切么？

1972年，著名導演貝納爾多·貝托魯奇拍了一部非常「喪心病狂」的電影——巴黎最後的探戈Ultimo tango a Parigi。

為什麼說喪心病狂呢？因為片中男主角馬龍·白蘭度Marlon Brando和年僅19歲的女主角瑪利亞·施耐德Maria Schneider之間的性愛鏡頭在當時那個年代來看，實在是太「刺激」了，以至於多國政府生怕年輕人把持不住，直接把這片子給禁了。但實際上「禁片」的名號，反而促進了此片的全球流通。觀眾都有逆反心理，你越不讓我看，我反而偏偏心尖痒痒就是想看。貝納爾多·貝托魯奇和馬龍·白蘭度也都憑藉出位表現得到了當年的奧斯卡提名。

貝納爾多·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他審美有點重口，但偏偏又美學素養極高，能把很扭曲的故事拍的楚楚動人。他最貼近「主流」審美的作品就是末代皇帝，結果大家都知道，該片席捲奧斯卡頒獎季。

時光飛逝，對於閱盡千帆的現代觀眾而言，巴黎最後的探戈不過是眾多情色文藝片中的一部，頂多是沖著「禁片」名頭以「歷史朝聖」心態鑒賞一下此片，無他耳。

直到2007年，在放映35周年之際，女主角瑪利亞施耐德接受媒體採訪，爆出猛料。

瑪利亞施耐德控訴她「被用黃油（充作潤滑劑）塗抹下體」這場戲原本根本不在劇本中，是馬龍·白龍度臨時起意即興發揮，她只是在馬上要拍這場時才得知是這樣的場景。

I should have called my agent or had my lawyer come to the set because you cant force someone to do something that isnt in the script, but at the time, I didnt know that.

雖然馬龍·白蘭度和她說「這不過只是拍電影」，但在拍攝那一幕時她的眼淚和痛苦卻是真真實實的。她表示自己感覺像被馬龍·白蘭度和貝納爾多·貝托魯奇強姦了一樣，只感到屈辱。事後，不管是貝托魯奇還是白蘭度，沒有人安慰她，也沒有人向她道歉。

可嘆的是人生並不是非黑即白。白蘭度在拍攝此片時給予了瑪利亞很多指點，甚至會在瑪利亞20歲生日時在她拖車裡擺滿鮮花，同時署名「不具名的愛慕者」。瑪利亞施耐德此後一直同馬龍·白蘭度保持朋友關係，只是二人一度對巴黎最後的探戈一片避而不談。

作為巴黎最後的探戈中的性感符號，瞬間爆紅的瑪利亞施耐德之後一直掙扎於一種錯位不適感中，她只得通過酒精和毒品來自我麻痹。

2011年，瑪利亞施耐德逝世，享年58歲。

瑪利亞施耐德的爆料，因為不曾得到導演或劇組成員的回應，所以並未繼續發酵，只是為影片又增加了一點幕後「花絮」。

即便是屌炸天的馬龍白蘭度，在片場也對貝托魯奇的霸道控制欲頗有微詞。

直到前兩天，一段貝托魯奇2013年在法國電影資料館參加訪談會的視頻被媒體曝光。在訪談中，貝托魯奇不但親口證實了瑪麗亞的爆料，還添補了很多細節。

瑪利亞和我之後一直沒有碰面，她憎恨我，因為「黃油」那場戲。我和馬龍在那天早上拍攝前才想到的這個點子，我並沒有預先告訴瑪利亞我們要拍什麼。因為我想要的是她做為女孩的真實表現，而不是一個女演員在鏡頭前表演。我想要的就是她感到屈辱的那個狀態。我需要她真切的感受到屈辱，感受到憤怒，而不是表演出的屈辱和憤怒。我想她恨我和馬龍，就是因為我們不曾提前告訴她。

在主持人問到貝托魯奇是否後悔拍攝這場戲時，他頓了頓，他說他不後悔，但確實為此懷有負罪感。

貝托魯奇的表態被輿論視作無恥之尤，大多數人認為所謂的藝術無禁忌荒唐透頂，他踐踏了一個女孩子的人格尊嚴，並且強迫年輕弱勢的女演員拍攝非劇本設定場景簡直毫無職業道德可言。但也有人覺得瑪利亞在片中還有很多大膽的裸露鏡頭，她的「痛苦」只是惺惺作態無病呻吟。

我想起了香港的一段相似故事。

曾國祥憑藉七月與安生，在金馬獎上搶盡了風頭。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老豆曾志偉，曾經也作為導演拍過片。

1989曾志偉拿著南燕（知名導演林嶺東的哥哥林嶺南）的劇本，自導自演了電影安樂戰場。這部電影劇情挺神預言，講的是一香港旅遊團的大巴車在菲律賓被游擊隊劫持。但恰恰是這部曾志偉的野心之作之後讓他成為知名「無人性」導演。

那時的香港還可稱「東方荷里活」，隨便湊個班子就能拍成個像樣的電影。競爭激烈的環境下，編劇導演演員為圖出位，全都敢想敢幹。

曾志偉為了謀求「真實感」，事前跟女演員余倩雯溝通，說你那段被越共游擊隊員強姦的戲份，咱們能不能「打真軍」？

「打真軍」一詞出自粵劇舞台，本意是武打演員不使用替身用真功夫對打。後來引申拍攝性愛鏡頭時，演員雙方直接發生關係，而不藉助替身，或使用假體位。

余倩雯糾結很久，最終同意了曾志偉的提議，決定拼了。但真到了片場實拍時，她反悔了，拍攝過程中她激烈的反抗掙扎尖叫，但導演曾志偉和對戲男演員都以為她只是賣力表現，並沒有人喊cut。拍攝完畢，余倩雯精神崩潰，拉著劇組女性工作人員痛哭不止，其他女演員物傷其類也紛紛跟著抱頭痛哭。更有女性美術指導直接指著曾志偉的鼻子罵沒人性。

多年後，曾志偉接受媒體採訪，稱事先已做好保護措施，還向女演員保證不會突破「絕對底線」。他還擔保會對底片保密，如果女演員事後覺得過火就直接燒毀。曾志偉說交待完女演員有事就大喊救命，隨後他就離場了。沒想到，一喊開拍沒多久，女演員就大聲呼叫，曾志偉只當女演員太入戲而沒有理會，直到聽到有人喊死啦志偉，甚至罵起粗口來，才反應過來是出了事。

總之，曾志偉說他心懷愧疚，最後刪減了大部分強姦戲鏡頭。一兩年後，余倩雯退出影視圈。

宋丹丹那句「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用在此處再恰當不過。

其實最最可悲的是，女演員被攛掇著為「藝術」獻了身，一扭頭卻發現其實根本沒藝術，也沒觀眾。這樣的例子太多了。搜索「郝蕾」+「頤和園」，熱門搜索里全是什麼狗屁無刪節激情戲。

瑪利亞施耐德也說她從巴黎最後的探戈中學到的最重要一課就是「 Never take your clothes off for a middle-aged man who claims that its art.」

最後夾帶一點私貨。我一直覺得並不存在所謂「女權」，所有社會熱議的「女權」話題實質都還是「人權」問題。

以上討論的導演霸凌，男演員也不曾免疫。

周潤發在辣手神探最後懷抱嬰兒衝出醫院，背後一路火光爆炸的場景，看著十足炸裂。但真相是白鴿吳為了周潤發「演的真」，壓根沒告訴他走廊里埋了炸點。

麥當雄在拍省港旗兵時，也沒提前告訴演員沈威，在拍那段他被關在車裡遭恐嚇的戲份時，不僅會潑真汽油，還會真點火。據說沈威之後氣得拎刀滿片場追著麥當雄砍，不過他最後憑此片get當年金像獎最佳男配，也算是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