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價回收的手機的「上山下鄉之旅」

註：本文中的「上山下鄉」四字無任何歧視之意

老劉不算老，看樣子才四十歲出頭。去年九月，老劉從老家河南商丘來到了北京，在海淀區四環外的田村附近擺食品攤做起了小生意。

同鄉告訴他，要想在這邊安安穩穩地擺攤兒，就得先孝敬好這片的城管。於是老劉每個月都收拾一筆銀子去拜山頭，拜完山頭的老劉心裡特別踏實，像是投了巨額的意外險。 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山還有二虎」，兩個月後的某天，田村這邊來了一批鐵面無私的綜合執法，強行把老劉給制裁了。

「我給你們老大交過錢辣！」

老劉這時候還不知道綜合執法與城管的區別，見到執法人員扣押自己的生產工具，以為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爭執之中，便跟執法人員動起了手。由於學過一點武術，老劉下手有點重，但終究雙拳難敵八手，所以在被執法人員控制住後，交了兩萬多的罰款才給放出來。

這下子老劉破產了，原來的生意是沒法做了，只得另尋他路。

這時候，老劉那遠在河南的小舅子給他指了一條發財的路——收舊手機，從一線城市低價收舊手機然後轉賣到三四線城市。

我跟老劉認識的時候，他已經在我住的小區里收了三個月的舊手機了。 平時只打照面，卻從未搭過話。因為有六箱子書要寄到南方，我需要一輛開放式的三輪車，老劉恰好有輛拉轟的電三輪，於是我便找上了他，希望他能幫我。當然，一開始他並不願意幫我運行李，怕耽誤自己的本職工作。

我說，「給你五十能運嗎？」

老劉抿了下嘴角想了想，說「得加錢。」

於是我給了老劉六十塊錢，等他收拾好攤位跟我一起去運書。

等郵局工作人員檢查箱子的時候，我跟老劉聊起了他現在的工作。老劉說：

「收手機這個行當，賺的是運氣錢，收到好手機就賺大了，收到破手機就賺少了。所謂好手機，就是市場上熱門的、貴的手機型號，比如蘋果的6s、三星的Galaxy，收上來少說賺個三五百；破的手機沒人要的手機，一個也就幾塊到幾十塊。

比如俺孩子他舅（拉他入行的小舅子），在鄭州5塊錢收了個Galaxy，然後賣了2220塊，賺了2215塊錢。一個手機就賺了兩千來塊錢。」老劉興奮地講述他小舅子的勵志案例，說到上述三個數字的時候，格外用力。

「你們收的手機送到哪裡去呢？」我問老劉。

「運回老家，老家那邊有專門收的。」老劉回答。

「那你老家那邊收這些手機做什麼？」我覺得有點蹊蹺，因為商丘並不是什麼電子產品的生產地。

「老家那邊的人收完之後，會派大車拉到深圳，弄到深圳去賣。」

「是到深圳那邊翻新嗎？」我追問。

「對，到深圳那邊翻新，然後再運回來一些，到河南這邊的小城市賣掉。小城市的人沒什麼辨識力，就當新機賣。」這樣一來一回，能賺不少。

聽完老劉說的話，我大概明白了他們這些收購舊手機的個體的一個產業流程：小蜜蜂先在北京這些大城市低價收購，然後運回組織進行集散，然後再由組織運往深圳翻新，再將翻新機當做新機銷往三四線城市。看來不光知識青年需要上山下鄉，智能手機現在也上山下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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