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髯客（非清真）胡一刀| 金庸人物點評第五彈

04-27

文|霍真布魯茲老爺（今日頭條簽約作者）

《雪山飛狐》是一個《羅生門》式的故事，金庸不自覺地向芥川龍之介致敬，但他顯然不願意延續《羅生門》探詢人性的深刻，更側重於故事的戲劇性，幾個各懷鬼胎的人在玉筆山莊的敘述，在一日之內揭開了百年的恩怨。

這個故事的真正主角是胡一刀，在這個人物上，金庸更多是想寫一個有古風的豪俠。

中國的俠客是有悠久的傳統的，從太史公的《刺客列傳》、《遊俠列傳》開始，就有這種以暴力抗爭強權的形象，近代的武俠小說，俠客的內涵被不斷賦予新的意義，也變得面目全非，武藝高強，家國天下似乎是武俠的標配。但俠的經典定義就是「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就只是扶危濟困，就只是以暴抗暴，以暴力救濟。

胡一刀就是金庸回歸中國豪俠傳統的一個嘗試，他活脫脫是一個虯髯客。金庸十分欣賞唐傳奇《虯髯客》，甚至稱他為武俠小說的鼻祖。早在他高一的時候，就曾寫過一篇《虯髯客傳的考證和欣賞》，主要是考證《虯髯客》的作者，當時有兩種說法，杜光庭和張說，當時還是中學生的金庸考證認為是杜光庭多一些，這與後來學術界看法基本一致。

《虯髯客》對金庸的影響很大，金庸最重要的風格，「用歷史的背景寫武俠」就是傳承自《虯髯客》。在胡一刀身上，我們能看到很多虯髯客的影子。《雪山飛狐》里說他長相，「這人生得當真兇惡，一張黑漆臉皮，滿臉濃髯，頭髮又不結辮子，蓬蓬鬆鬆的堆在頭上「，就有幾分虯髯客風采；行事就更像虯髯客，胡一刀與苗人鳳對戰，卻惺惺相惜，虯髯客也與李靖互相傾慕，胡一刀聽苗人鳳提起生平未辦之事，商劍鳴無端殺自己全家，甚至殺不會武功的弟媳，於是一夜之間狂奔三百里，為苗人風取得商之首級，而虯髯客銜恨十年，遍尋江湖取得仇人頭顱，均是快意恩仇之事，令人讀之腋下生風。

《飛狐外傳》里，苗人鳳追思胡一刀，也曾幻想胡一刀夫婦和自己縱馬狂歡，馳騁江湖，這是風塵三俠的影子。只不過金庸對虯髯客太過於喜愛，胡一刀既然是虯髯客，那他乾脆把象徵紅拂女的胡夫人給了虯髯客，讓李靖形單影隻。

金庸曾經寫過「虯髯客對李靖的眷顧，完全是起因於對紅拂女的喜愛，只是英雄豪傑義氣為重，壓抑了心中的情意而已。由於愛屋及烏，於是盡量幫助李靖，其實真正的出發點，還是在愛護紅拂女。我國傳統的觀念認為，愛上別人的妻子是不應該的，正面人物決計不可有這種心理，然而寫現代小說，非但不必有這種顧忌，反應去努力發掘人物的內心世界。」

大概在他心裡，紅拂女和虯髯客美女英雄才是良配。

胡一刀與胡夫人的愛情也是虯髯客式的，胡一刀在闖王寶藏中得見胡夫人，一見傾心，與虯髯客見紅拂女窗邊梳頭一見鍾情也是一樣的，胡夫人要胡一刀在寶藏和她中間擇其一，胡一刀哈哈大笑就放棄了多少人垂涎的寶藏，而紅拂女與李靖相識在先，沒有對虯髯客說那一句話，虯髯客卻也甘願把自己的寶藏奉送。

《雪山飛狐》是個中篇小說，一般而言，金庸是越長的小說越好，這篇卻寫得好，它有一個很好的故事內核，方法上又借用了《羅生門》的講述技巧，胡一刀雖然著筆很少，卻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物，這個人物在對喜歡金庸的讀者很重要，因為金庸筆下最重量級的英雄——蕭峰就有胡一刀的影子，金庸寫小說，有很多人物是有雛形的，比如駱冰是黃蓉的雛形，胡一刀就是蕭峰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