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為何愛造反？

愛看中國歷史的朋友，估計印象最深的就是「中國人愛造反」。隨便翻翻史書，幾乎所有的改朝換代，都或多或少和各種起義有直接或間接關係。造反作為國人「喜聞樂見」的一項活動，始終是造成中國社會動蕩的主要原因。教科書把這種群眾運動，說成是推動歷史車輪前進的動力。人類社會的進步，某種意義上確實是由矛盾驅動的，但若所有矛盾都只能通過破舊立新的方式解決，是不是也說明，這個頻繁洗牌的社會，是一個功能不健全的社會呢？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中國社會一直帶病運行，而且還幾千年都治不好呢？稍有點中醫常識的，都知道所謂「不通則痛」的道理。也就是說，假如一個社會的矛盾不能及時解決，這個社會早晚會出亂子，任憑官方再怎麼刷粉抹泥，都沒辦法逃避這一規律。社會是由人構成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解決這些矛盾，需要的是良性交流。所以支撐一個社會健康運轉，最重要的就是上通和下達暢通無阻。上通通了，可以及時滿足民眾的合理訴求，還可以幫執政者了解民情、民願，不至於在時代前進過程中走的太偏。

不管多不一樣的意識形態，當政者都希望政令暢通，能把自己的意志毫不走樣的貫徹下去。可惜並不是所有當政者都能意識到，下達需要建立在上通的基礎上，是一對因果關係。尤其過去那些皇帝們，常常認為只要一道聖旨發下來，子民們就該無條件遵守。事實上，如果民眾訴求得不到官方的重視，他們就有的是辦法去抵消政令。而且大眾表現的越恭順，下達過程就越容易走樣。過去，一說所謂的非暴力不合作，好像就是的聖雄甘地的版權，其實如果你仔細觀察一下，凡是在民眾被忽略的地方，都普遍存在類似的消極抵抗，不過表達方式不同罷了。

由於中國社會長期處於獨裁統治，導致這裡的執政者對民生的認識，始終停留在只要老百姓有飯吃，就應該感恩戴德的水平上。所謂「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儼然成了衡量是不是「刁民」的基本判斷。過去農耕社會，資源相對匱乏，這樣的治理方式還管點用，畢竟那時候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吃飽肚子是最高追求。但是隨著城市化普及，現代人和社會建立起的聯繫越來越多，人權公權錯落交織，如果執政理念還停留在吃飽就行的水平上，矛盾肯定會成正比增長。矛盾增加，反過來又會加劇「上難通，下難達」的癥狀，那這個社會就危險了。

現在大多數城市，都有市長熱線，以及各種名目的舉報電話，貌似向上已經「通」了。可是配置齊全，並不代表就一定管用。春節期間筆者約一個友人吃飯，聽他說起今年大寒潮期間，他們小區發生的一件事。在那幾天最冷的時候，他所在的小區暖氣反而停了，居民凍得受不了，打供熱投訴電話沒用，只好打市長熱線，得到的答覆居然是「上面派來了環保調查組，鍋爐不敢燒了」。後來居民們不斷打電話，電話那邊可能也覺得這麼說有點不合適，就改成以為「安裝」壓力泵，再問又改成「調試」壓力泵，反正各種借口，暖氣就是不熱。最後居民們忍無可忍，自發上大街散步。在大批警察的伴遊下，溜達了一圈，當晚暖氣就熱了。

友人最後感慨地說「老百姓的事，你不鬧就沒人理你」。筆者聽後感觸頗多，這句貌似酒後之言，或許就可以解釋「中國人為什麼愛造反」這個困擾了歷代統治者的世紀難題。其實這也沒多複雜，上通無門，必然劍走偏鋒，這是最簡單的因果關係。現在高層正加大反腐力度，然而大老虎和肥耗子雖然招人恨，卻不容易直接激發群體事件。而老百姓「沒處說理」去，才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明知沒處說理，就算不攤上事人們心裡也沒底，極易引發恐慌性憤怒。查閱歷朝歷代的造反記錄，起因基本都不是什麼大事，地方官員若稱職，舉手間就能化解。結果往往積成巨變，甚至讓一個王朝因此走向覆滅。

從另一方面說，今天設置那麼多「熱線」，說明執政者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為什麼社會血脈就是打不通呢？從中央到地方，遠沒有新聞聯播營造的那麼近，甭管堵在什麼地方，哪怕是最後一里路，其結果也是一樣的。而且這麼多「熱線」失靈，也再一次證明了「上通」無力，「下達」必定疲軟的道理。中國幅員遼闊，執政者眼神再好，也看不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每個角落。所以今天中國的改革，最需要解決的是知覺復甦，而不只是發展經濟。一個社會就像一個人體，血流速度越快，堵的機會就越大。作為人口大國，不發展經濟又不行，咋辦呢？趕緊疏通社會血脈才是當務之急。

之所以千百年來，一直都治不好麻痹之症，主要是因為統治者，對自己的視力過於自信的同時，對社會過於不自信。他們寧願派出一撥又一撥欽差，滿世界巡視，也不願意擦亮社會能見度，讓老百姓看到希望。欽差所到之處，往往殺幾隻雞，嚇唬一群猴，可時間一長，猴子們也就皮了。真正能管住消極懶政的是媒體，他們才是專業的社會監督者，而且他們有動力，也有能力做好這事。可惜長久以來，中國媒體肩負著導向的責任，根本沒工夫多管「閑」事。空氣中PM2.5多了，還能指望來陣風給吹散了，社會能見度若長期被霧霾籠罩，趕路的人，弄不好就得摔跟頭。因此今天的社會改革，需要的不是導向，而是嚮導。想著怎麼把這個國家帶出歷史周期律，這才是安邦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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