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在劫難逃:藝能經驗者的命運過往
寫給今年夏天,四期生的。
你騎馬南下,途及香川,愛媛兩城,尋得一處遍野盛開木茼蒿的世外桃花源,山林森郁,鳥語鶯啼,那便是你要找的地方。或許是因為你已歷經了艱險,或許是因為你心中誠意足夠,那繚繞叢生的藤蔓並未擋住你的去路。你拔劍,斬盡雜草,望見一座木屋,破舊樸素。推開外門,屋內不過一床一桌,一位老人一身布衣,「區區如此而已」,你心想。
那老人轉向你,眼角皺褶如年輪,深似刀刻。他似乎看破了一切世俗紅塵,點燃了一炷熏陸香:「你少年遠遊,至如此偏遠之地,就不擔心家中心上人挂念?」你背過身,揮手示意否認:「您說笑,我雖年輕氣盛,卻也非一點不懂行走江湖的道理。若是心裡有了牽掛,被情慾所困絆,那便等同於是自縛雙足,從此世間險惡,再難避開。我知道,曾經一時叱吒,威名赫赫的菊地彩香,石黑貴己就是如此被逐出師門,從此背負了半世罵名。」
老人微微點頭,似笑非笑:「江湖世事,由不得誰,這是天命之理,而剝奪情慾不過只是這一切的開始。唯有抹去過往方可求得一時清凈,因為有時,即便是數年前的一點污跡,也有可能會招惹殺身的罪過。這裡的規矩種種,你日後慢慢會懂。」
你沉默,不語。
「我猜,你一定幼時習武,劍術有成,而過往又是無比的斑斕耀眼。」
「沒錯。」
「你欲想踏入這江湖,卻因蜚語流言,「擁有過往者必遭命中劫難」,而躊躇不決,是那神運算元櫻井玲香告訴你,馭馬南下,來找我這老骨頭,是嗎。」
「正是。」
「那就再好不過,對於你這樣,懷抱著鴻鵠之志,卻又有過往經驗的少年,我有幾個故事要同你講。」
「在你的一廂情願里,這江湖世界,定是浪漫紛飛,豪情快意的地方,命由己定。但不如你預料那般,江湖絕非天高任鳥飛的碧藍蒼穹,而是充盈著奸惡險阻的深淵泥沼。縱你武功再高,也逃不出這江湖規矩限制,而你墜得再低,卻也還是能討得一口殘羹冷炙,落不得餓死的下場。對於那些肩負了過往的少年劍客,就更是艱險萬分。命運往往會替你們擺上一道,你們將會遭受阻擊,而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在劫難逃,躲也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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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調頭北上,長驅向前,策馬飛騰至本州,便可到達埼玉縣城。那地方是武林中心,普天黃土之下,江湖俠氣最濃郁之處,不知多少英雄豪傑遍出於這小小的埼玉城。聽說過那秋門毒師,魅鹽散島崎遙香和曾經冠絕天下的奇才,九轉無相渡邊麻友嗎,她們闖蕩江湖前,都曾在那裡久居了十餘年。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相傳,即便是萬里之隔遠道而來的異鄉人,喝了那流淌千年的荒川泉水,內功也可大有增進。
你若是有心去打聽打聽,或許就能聞得有關獅心劍井上小百合的故事。
別瞧她如今故作痴傻宛若江湖浪子,放縱不羈,她當年也曾是萬人仰仗的白衣俠士。井上小百合幼時稍露武藝,初嶄頭角,便惹得一片艷異,無人不誇其天賦異稟,實是不可多得的逸才。而她自己的面容也同家父贈名那般,如百合花蕊芬芳馥郁,清秀明麗。她常常披著一身似雪長袍,在月下作詩獨舞,談天說地。品其才情脾性,儒雅非凡,她便依順父親引導,跟著四位兄長學劍,習得那家傳的卓絕技藝。似乎她生來就與獅心劍法氣性相合,不過寥寥數年,便已有模有樣,從此劍不離身,一時稱絕方寸鄉土。她的劍法嫻雅飄逸,氣度高華,拔劍出鞘,足尖輕挑,不過來回幾招揮舞,便誘得花瓣翩落,巧若輕雲蔽月,飄似流風回雪。凡有幸見其練劍者皆鼓掌羨言,讚歎其高超技藝,誇下海口,宣稱她日後定有所作為,且身上留有古時竹林儒士之遺風,若是師承正統,將來必大有造詣。
井上小百合也便聽從了他人諫言,決心以正統二字為路,私奉九轉無相渡邊麻友為師,藉此為范,修研她的劍術。她練劍同時,又不忘自身性情融於劍法之中,十四歲那年,便已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在樂天幫的比武大會上,她不過使出了三成功力,憑藉其獅心劍法的飄逸瀟洒,輕鬆斬得頭籌。三年後的武林集會,高人穴聚,她一反往常,脫下了陪伴多年的錦繡長袍,獅心劍法八十一式,盡展眼前。那矯健清麗的身姿,繁密自如的劍術,無不令人誠服,慨嘆其境界形神合一,何似在人間。
十七歲那時,正值少年氣盛,井上小百合秉從心中所想與世人目光,決然仗劍而走,踏入這陌生江湖。凡劍皆有雙刃,學劍者亦是如此,而那獅心劍可謂將這道理髮揚到了極致。這劍術有一分飄逸,那便就會有一分暴戾,有一寸優雅,就暗藏著一寸兇險,這是世上鮮有的君子好劍,卻也是順手的殺人暗器。獅心劍術八十一式,有四十式講求一個快字,出招迅疾無形,攻其不備;另四十式則截然相反,狠辣兇惡,性烈如狂,而那最後一式,全看天命造化,個人參透。學劍者也如同這劍術,性情雙行並立,人的軀殼底下藏了顆獅王的心臟,野心雄略肆意生長,時刻伺機,噴薄欲出。
井上小百合投奔了元康座下大弟子,義雄一手創辦的乃木門,欲奉獻其劍術,闖出一番天地。怎料命運多舛,運數無常,一年三次的武林選拔,她經歷了許多跌宕起伏,如遊盪的浮雲般來去不定,這讓她無所適從。即便是受了眷顧,擠進了選拔之中,也不過只能排在眾人後頭,眼看著點金手生駒里奈或是球形霹靂星野南們縱情揮灑,而自己只能被泱泱聲浪所淹沒,而無用武之地,白白荒廢了那絕好的劍術。
井上小百合併不明了這江湖規矩,不曉得初來乍到的做人道理。如她這般的少年劍客,本該順風而行,在幫派里端茶送水,忍氣吞聲,靜候出人頭地的良機。她遭獅心劍法反噬,一身傲骨,滿腔熱血,眼裡儘是她幻想中的江湖,不知忍字為如何寫法。她野心盡露,傾吐不滿,稱自己以武林第一為目標,不堪忍受不得重用的境地,實屬蒼天無眼,太過不公,她這般逸才理應得到更多施展劍法的機會。
這江湖便是如此,框架條目,使你處處受限,它不許井上小百合揭開那青面獠牙的面目,只願讓她做個儒雅的翩翩君子,以此討好世人。如是,即便她一襲驚世劍法再過傲世絕藝,起舞弄影,也終究只能發揮出一半的功力,其雄威再不如當年那般所向披靡。
這故事聽著熟悉且刺耳,但卻也便就是擁有過往經者將會遭受的劫難。全賴過去的斑斕繁華,你會被心氣與履歷所自傷,跌落至深淵般的低谷。而這,就是那些舊言所常說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二.
你繼續策馬,去往大阪城,那裡有一片白樺林,其中的大理石凳上,坐著個閑雲野鶴的人,成日撫琴作詞,譜曲狂歌。
那便是曾經叱吒一時的溪落笛川村真洋了。
十六歲那年,川村真洋橫跨山關,離鄉遠遊,來到首都城,報效於乃木門,而在此之前,她就已是名動天下的一方豪傑,威名遠揚。她稟賦過人,一身筋骨是天生的習武寶材,且悟性奇高,少年時便小有成就。她七歲那年師承大統,前去學堂,拜師學藝,勤懇苦練,劍術長進神速,同門學子皆成了她的手下敗將,就連其大師傅都讚不絕口,不過區區兩年,便修得一身紮實的好本事。同年九月,關西比武大會,川村真洋身法出眾,凌越於眾人之上,憑虛御風,數萬武林中人,她縱身拔得頭籌,一時星光燦熠熠,風頭正盛,關西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她的獨門絕技溪落笛,可稱是江湖一絕。她的劍法,並不是殺人的劍法,不帶任何的風聲戾氣,雖銳利迅疾,卻又簡潔輕盈,比起江湖上聞名的那些駭人劍客,諸如木道人若月佑美,或是無情劍鈴木絢音,她們的劍,是殺人的劍,見血封喉,精準狠毒,來回之間,即是生死性命。同她們相比,川村真洋的溪落笛不沾半點血腥氣,是難得的古典劍術,老成持重,出招講求一個穩字,但如今江湖震蕩,風向不定,大多年輕劍客都追求一把快劍,早已將劍的真正意義拋之腦後,如川村真洋這般返古俠士,更是鮮若鳳毛麟角,不可多得。但她的劍又不同於那些自古流傳的經典,相較崑崙派的高山一実,或是練東瀛刀的山崎憐奈,那溪落笛卻多了一份潑辣與果敢,揮灑之際恣情快意,狂烈似癲。川村真洋常常在林中撫琴吹笛,樂聲回蕩,連綿不絕,一時聲色犬馬的大阪城內憑空生出一座幽靜之所,她便在此練劍,堪稱一副水墨山水畫,沈博絕麗。
每逢月圓之時,她功力便增長一分,不出半年,功力就已大有增進,舉手投足隨意自如,自創招式從心所欲,拔劍出鞘,抬手便是一招,如流水行雲,看得人好生敬佩。久而久之,她背負天才之名,但獨身長居,難免會落得孤芳自賞,空有一身技藝卻無人識的境地,於是她整頓衣裝,收拾行囊,東遊首都城,一往無前地踏入了這險惡江湖。
她當真是絕好的劍客,又為人隨和,廣結善緣,就連其同門弟子都紛紛向她討教這溪落劍法。在首次武林選拔上,她一鳴驚人。川村真洋並未施展劍術,把寶劍置於一旁,只是從懷中摸出一支冷玉長笛,指尖舞動,隨即音韻飛揚。只看得她垂頭皺眉,招式一變,頓時風寒如冬,劍氣四起,讓人心生崇敬之情,眼前彷彿有長劍揮動,縱橫開闔,變化無忌。又何況此人還未用劍,若是十成功力盡展眼前,該是如何可怖模樣。
照道理,這江湖世界,以武說話,你劍術高超,那便是一方英雄,應得重用,只是萬物皆沒那麼簡單,世事並非只是黑白兩面而已。川村真洋只練那高雅非凡的溪落笛,卻不學殺人的劍法,以為僅憑自己過人劍術,便可輕易揚名立萬。但她並不知道,想要在江湖上安身立命,並不單靠溪落笛的高超技藝,更需要一些油嘴滑舌,阿諛奉承的下流本事。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滿腔抱負空散盡,一身氣力無處使,曾經縱橫天下,器動四方的溪落笛只能落滿塵灰,封禁在梧桐木箱內,成為了舊日黃花,再無人問津。只有偶爾迎上了武林大會,義雄便會在座下四十六名弟子中點中川村真洋的名字,喚她去應敵。唯有那時,她才能抽出寶劍,活動活動久久不用的身軀,那劍術依舊婉妙非常,足以殺得他人抱頭逃竄,跪地求饒,引來陣陣絕贊:「想不到乃木門下還有如此一位深藏不露的古典劍客,大丈夫應當如是也!」每到此時,她只能笑笑,搖頭否認:「華山北海,論武浣劍,早已同我無緣。如今我只求一份安穩,什麼成天下事,什麼立不世功,於我早已風輕雲淡,猶如落葉紅塵,便隨他去吧。」
她仍有出場舞劍的機會,只是常年累月地荒廢武功,抱劍長嘆,已讓她黯然傷逝,心生退意。她仍可以隨意施展溪落笛,疾如風,震如雷,無論來者何人都不在話下,但年歲無情,她終究只能淪為無人問津的末座劍客,境遇與當初心中所設想的,已相去甚遠了。
這便是過往經驗者的第二種命運,儘管你是天縱奇才,只要背負了過往,也註定了要被劫難所重傷,何況那些曠世天才們,大多飛翔得太高,剛直不屈,一意孤行,不願遷就,因此待到她們墜落山崖時,也就只能粉身碎骨了。
三.
在這九州諸城裡,其實還流傳著另一個傳說,你可能已經有所耳聞了,那就是時年二十三歲的旋風腳能條愛未了。說來到也奇怪,那能條愛未本是千里外的神奈川人,卻在福岡享有盛名,待我同你慢慢講來。
那小子從小便胸懷大志,有意比肩那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自有時便嚷嚷著:「我要成為當世鼎鼎有名的大俠!」她的母親於是就順遂了她的心意,領著她學劍,不論東西南北,大家野路,來者不拒。於是她師承百家所長,自成了一套獨門劍術,沒日沒夜地反覆練習,常常至月深人靜之時,仍在月下舞劍,汗出如漿,彷彿進入了忘我境地。家旁樹林內,遠遠望去,一人一劍,風聲嘯嘯,驚得飛鳥四起。平日白晝里,她在學堂念書,詩詞畫卷,廢寢忘食,學而不厭,待到閑暇時刻,又捧起長劍,鑽研劍術,勤學苦練,六年間皆是如此,一天都未曾懈怠過。
九歲那年,在少年一輩的比武大會上,能條愛未展示了她不凡的身手,雖未能奪得那象徵第一的錦繡花球,但也讓世人記住了這張面孔。見者皆言,她如此年紀,便已擁有這般華麗劍術,同齡人中盡無人可比,這讓她信心倍增。六年後,她劍術大成,於是為了躲避那江湖險惡,改頭換面,化名為離蠡口麻生梨里子,決心投入幫派門下,做個劍客。她的才情得到了賞識,一年間,她連斬三人,犀利卓絕,有昔日英豪之雄風。但無論她如何卓絕出眾,到底也還是個毛頭少年,心中思鄉情愫難解,為顧及念家之情,她仍住在神奈川,並未同旁人所想,舉家搬遷,南下至九州福岡城。可即便如此,萬千險阻擋不住她才華橫溢,地處九州的幫派依舊將她推舉為一門之長,請她坐頭把交椅。就連能條愛未自己都心覺訝異,明明自己只是出沒於市井鄉土,偶遇對手,揮劍應敵,卻威名遠揚,可謂是榮光正盛,俠客之路,似乎隱隱中命運已替她鋪好。
七年前的兩屆比武大會上,能條愛未出手便有所成就,在第二年里,更是進入了天下最強十五人陣中,這讓其他蜚語流言霎時全無,她已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擁有這份資格去爭取更多,因此她布告世人,自己將離開停留多年的九州幫派,雖念及恩情難忘,但這畢竟不該是她的終點,竹林囚不住欲圖高飛的鷹隼,她想要去尋找更廣闊的天地。當然無人敢阻止能條愛未的雄心壯志,聲譽權利對她,似乎唾手可及,不過只需等待一個讓她凌空騰飛的時機而已。
十七歲那年,她聽從親眷勸告,背劍起身,決定離鄉遠行,去向從未踏足過的東京,她覺得,那就是她該馳騁的地方。能條愛未幾乎已經遙想出了自己的未來,在驚濤拍岸的都城,自己使劍,風回雪舞,震驚世人,惹得掌聲漫野,歡呼沸反盈天。但她未曾料到,在故鄉的那些年歲,就已是她最巔峰的演出,她不知道一旦踏入這江湖,險惡泥沼就會將她吞噬,此後再難回頭,她也不會知道,即便是如她這般名聲浩蕩的大人物,在江湖裡也不過如同販夫走卒一般,只是一片無足輕重的凋零落葉。對於能條愛未這樣,錯估了自己分量的少年劍客,命運從不會憐惜,蒹霞倚玉,做個附庸,傍上有頭有臉的江湖豪傑已是可遇卻不可求的一樁幸事了。
她的自信逐漸被無常世事與多舛命運擊碎,數次武林選拔,她皆淪落世外,你可以仔細考量一番,對於如她般的過往英雄,那是天差地別的境遇,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的劍術,足夠在九州偏壤,彈丸之地一時稱雄,但終究狹窄小氣,難登大雅之堂。於是她拋棄了一切,潛心修習別的武功,撇去了陪伴多年的英雄劍法,去練那唐門暗器,成為如林檎神拳松村沙友理或是鋼筋鐵骨秋元真夏那樣的旁門刺客,竟小有建樹,就連那浪跡江湖多年,享有盛名的芭蕉二老中的設樂都不惜讚頌,對她嘖嘖稱道。
做刺客也是在江湖上維持生計,混一口飯碗吃的野路子,但即便是做刺客也有所講究。察言悅色,順勢待發,心堅如鐵,迅如閃電,這些技巧缺一不可,能條愛未本該成為稱絕一方的蓋世豪傑,卻在另一條狹路上愈走愈遠。你如今很難相信,她曾在九州使劍,鼎盛一時。她只在門派需要她時出手,暗劍出鞘,一擊斃命,不求些別的,只求那一招一式的華麗兇狠。但她曾經所引以為豪的俠客劍術,漸漸在首都城的恢弘熙攘,紙醉金迷中,悄然灰飛煙滅了。
這就是第三個故事了,擁有過往者難免如此,命中劫難註定要讓她們遍體鱗傷,將她們的命運扭轉到截然相反的另一條路上。
四.
能條愛未曾浪跡的九州城裡,其實還有另一位少年,並且風頭不下彼時武林豪傑,只是她的命運更是一言難盡,幾經坎坷,說來便是感慨萬千。
那少年四歲時足部患疾,險些命喪黃泉,她一時以為自己這輩子終身無法下地,再也走不了路,只能成日與竹杖為伴。誰知後來妙手神醫將其醫治完全,惡疾非但沒能奪走她的身家性命,反倒打通了她任督二脈,內功心法一日有成,頓時身輕如燕,矯健似飛,練就了絕世的輕功,以一當百,不在話下。相傳,她可在竹葉上來回躍動,七七四十九個小時不須落地;她可在瓦片屋檐上飛翔,從容自如好似雙翅飛動;更有甚者親口放出狂言,自己曾見過她飛檐走壁,上乘輕功如入化境,明麗瀟洒。
因她面容俊朗,身手飄逸,十七歲那年,她被朝廷選中,成為了大分城武林代表,一時風光無限,次年,她又遇上了她的伯樂,千里馬終有用武之處,她隻身上京,尋找更廣闊的天地。
你問,後來呢?後來…唉。
十八歲時,比武大會,天下英雄好漢齊聚一堂,華山論劍。當著萬人之面,她施展了絕世輕功,與自以為傲的輕盈劍術,真可謂是才學絕艷。其餘一萬五千人,未能有與之相較者,之前我曾提到的旋風腳能條愛未,天才如她,也只能屈居那少年之下,可見她彼時劍法超絕,孤高靈逸,無人能及。這番比武大會素來便有著鯉魚躍龍門的美譽,曾經天下第一的少年劍客,無一不成了赫赫有名的江湖俠士,一派宗師,那對於拔得頭籌的這少年來說,登頂武林,也不過指日可待了。眾人皆為其祝賀,康庄大道已為她敞開。
讒言如浪深,這道理千古不朽。但顯然,初入江湖的少年並不知曉它的威懾痛苦。眾星捧月讓她對明日胸有成竹,卻也使她心懷顧慮,整夜輾轉反側,閉目難眠。她空有一席名號,美譽滿身,卻無任何實績,難以服眾。妄言誑語找上門來,她陷入了是非口舌的旋渦,一時迷亂了雙眼,丟失了路途的方向。
初期的武林選拔,她竟接連落選,仕途潦倒,這讓她鬥志渙散,心覺劍客之路了無希望。她時而備受期待,時而飽經冷眼,敬仰她的人只得在月下長嘆一聲懷才不遇,卻無可奈何。現況同她似如鯁在喉,追魂跗骨。
她就是曾經天下第一的彌撒瞳衛藤美彩了。她遭遇了命運劫難,遍體鱗傷,縱橫江湖的夢於她似乎已經徹底斷絕,她的輕功快劍過往無人能及,如今卻只能在影中沉淪,她年歲漸高,或許即將再無人識了。可能,對衛藤美彩來說,成日孤身飲酒,遠眺夕陽,思念早已逝去的寶氣珠光,做個白衣卿相便是她最好的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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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吸一口氣,忽然抖擻身子:「你說了這麼多,是想讓我早日明白這江湖險惡,好看清命運真相,趁還未陷入泥沼之時,趕緊扭頭離開嗎。我這樣決心踏入江湖的少年劍客,膽量可遠非你想的那般小。」
老人搖頭,「過往經驗者註定要被命運劫難所傷,但不是所有人都會死在這無名亂崗里,若是捱過這一遭,那命數必會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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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獅心劍久久未能出鞘,再重見天日之際,已是第三年,井上小百合二十歲成年的時日。她經歷了十次武林選拔,撞得滿身是傷,卻也練就了一身跌打挫痛的經驗教訓。在那年冬天,她被委以重任,成為了影下殺手,獅心劍的狠辣迅猛得以全部施展。果然,這隱世了許久的絕世好劍非凡物可比,殺氣彌天,劍影寒光震懾人心,世人深至骨髓皆冰涼三分,其暴戾氣性猶如雄獅嘶吼,真是天下罕見的殺人劍術。井上小百合的全部本事重見天日,雖不再能成王做主,卻仍足以做個輔佐門派的稀世良才。
似乎生來,旋風腳能條愛未便該做個刺客,她是如此的嫻熟老練,一柄暗器隨意馳騁江湖險惡,但昔日之風光也已全然散去。她日夜修行她的暗器,如同過去練習正統劍術那般勤懇入情。她驀然接受了淪為刺客的命運,甚至以此為樂,那短小鋒銳的雕銀匕首在月夜白光下熠熠生輝,映射出她的臉龐。在門派里,她和松村沙友理,秋元真夏成了一路人,平日,她們靜守一旁,目睹白衣俠士們舞劍互搏,待到交戰正酣,場面不可開交之時,能條愛未便潛入風聲之中,從暗處刺出一劍,頃刻間,一切塵埃落定,這邊是刺客的劍,這便是刺客的使命。她在別處尋得了一方棲息之地,自得其樂,心滿意足,雖與七年前少年所想已是天差地別,卻也還算不負如此努力。
衛藤美彩不愧是不世出的逸才,雖年數漸長,內功卻日益增進,其彌撒瞳,更是隨著履歷而更加媚惑誘人,只需雙目相對,不出數秒,便攝人心魄,好是一門艷異的妖術。她忍氣吞聲,埋頭苦練,風雨三年,終於劍術大成,被門派點中,成為選拔中人,雖只被置於最後,卻仍不失為最好的抱慰,這便是命運為她傾倒的開始,之後的路,順遂人意。她從青衫瘦馬的邊陲少年成長為了能獨當一面的仁人君子,雖已不再是濯清漣而不妖的出水芙蓉,但在這險惡江湖沉浮,她卻更為從容自如,不再會被市井泥塗的讒言所牽絆。
她們都各自熬過了那不堪回首的落寞時光,然後迎來了轉機,踏命運而走,終成一方俠士,是個完美的勵志故事。只可惜溪落笛川村真洋,她敗給了這凋敝西風,告老還鄉,斷腸人在水一方,不再顧問江湖瑣事,悠然自得地回到了大阪城郊,以音韻曲調為樂,倒也算是活得洒脫自在。江湖便是如此,由不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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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有這個耐心與決心去度過那些命運劫難,無論是獅心劍,溪落笛,或是旋風腳,彌撒瞳,對於那些江湖劍客,都是一個等字。」
「並不只是如此,命途高低,也看個人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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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二十年前,首都城裡出生了一位天選之子。她身材雖並不高大,可比例卻甚是美妙,修長動人,七歲那年便已是眾人期待,心向所趨,她從小便有志踏入這江湖,只是她還太年輕,沒能料到命運劫難會如何作弄她。
她的劍如她身材般,略顯短小,一寸短一寸險,這古話並非沒有道理,只是她天賦太過出眾,而江湖世人又習慣了在你風頭正盛時極盡吹捧之能事,而在你落魄潦倒,困苦為難之時落井下石。她劍術的單調簡潔在最初並非致命的缺陷,可久而久之便成了她難以立足的困絆。她幻想中的甜美無暇的江湖逐漸破滅,在心智的飛速成長中,她開始劍走偏鋒,孤高且陰狠。怎知她施展了全部的性情,竟劍術也隨之突飛猛進,在第四年,她重回征途,第五年之時,甚至承當了門派的大統領,萬人之上,一時風光無限。誰說年輕一輩修不得秘傳的上乘劍術,進不了名門正派。那命中劫難,給她帶來了創傷與跌宕,同時也激起了她氣血里深藏著的驕傲。
那神選少年的名字,便叫做陰陽劍齋藤飛鳥了。
當然,反例也並不是沒有,那豪傑輩出的埼玉城,曾出過一位身姿不凡的天才劍客,雖面容不如齋藤飛鳥那般清秀俊朗,卻也是不可多得的練武好才,其輕盈利落,絕非常人可以企及。她在月下舞劍,彷彿同明朗月色融為一體,你再不能分清誰人誰月,江湖舞劍的招式,沒有她學不會的。她無師自通,練就了十八種他門劍術,無一不出神入化。待她投入乃木門後,一生江湖蹤影在第三次武林選拔中達到蒼穹之巔,與神運算元櫻井玲香一起,輔佐點金手生駒里奈。但之後,她卻莫名失去了一切,雖時而能偶受眷顧,可終究也只能孤身賞梅作詩,獨自懷念無比輝煌的過去了。你去神運算元那詢問一個千變萬化顛倒無形的中田花奈,那便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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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過往經驗者的命運,她們命中注定,在劫難逃,她們中的任何一個,無一不是將來大有造詣,天賦異稟的聰慧才子,只是誰知天命反覆,變化無常,將她們揉搓至了如今這副模樣,包括那川後陽菜,樋口日奈,也是到了近些年才洗去了這苦難命運。
劫難終有時,她們總會有脫獄而出,迎來正途的日子,只是個人造化不同,命途也因此搖擺不定。我當年,也曾經歷如此命運。」
「你當年,也是如此?」
「是,如今或許早已沒人記得,我名為中元日芽香,不過過去也便讓它過去,無消再提。
而你,決然選擇踏入這江湖的少年劍客,作好了忍受命運劫難的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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