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器進化論 | 兩千年前，它活在大漢，後來它被叫「Japan」

很多人知道，「China」有瓷器的意思，有趣的是「Japan」也能指代漆器。這個單詞的故事，我們可以追溯到兩千年前的大漢長安城。

大漢，亞洲最富強繁榮的國家，也是中國封建社會史上光輝燦爛的時代。張騫，這個出沒於各種語文課本的人物，給漢代人帶來最直接的改變是：美食的種類井噴式增加。人們積極投入生活，於是，沉重又高冷的青銅食器在生活前退場，漆器也迎來了它的黃金時代。

大漢向來以帝王名將為人所景仰，殊不知，漢朝人曾以漆器掀起一場飲食風暴。

風靡一時的漆器，成為了外交憑物，通過絲綢之路，影響了朝鮮、日本、東南亞，甚至影響了波斯、歐洲諸國……其中，日本是受漆器影響最深刻的國家（插一句，隨著中國唐代漆器的沒落，日本的漆器開始在世界上大行其道，才有了漆器之國Japan一名）。

設想一個漢朝名將，在桌案前，凝視著一塊豆腐時，這個片刻讓我想到那句薩松的著名詩句，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漆器的流行，全靠大西部

漆器看大漢，大漢漆器還是得看西部。

傳說，西漢時候的溫度普遍會比現在溫暖一些，西部迎來了好時候，我們打開上帝視角，不難發現秦嶺之南，巴蜀地區種滿了漆樹與松木。

與此同時，大漆業強勢綿延。

△彩繪漆雲龍紋圓盤，西漢

△彩繪漆雲鳳紋樽，西漢

△彩繪漆雲鳳紋大圓盤

以大漢都城長安為中心，西有武都郡，西北有天水郡，東邊有河內郡，南有蜀郡和廣漢郡等，漆業繁榮發達。

僅廣漢郡一地，為金銀飾漆器生產就設立了三工官，每年費用五千萬錢。

除了民間制漆，長安皇家也加入了漆器生產的行列，並且直接控制漆器的品質監控。他們甚至發明了一套激勵獎懲制度，《秦律雜抄》提到了，漆園的評級不過關，責罰相關人員，還連坐了上級縣令的故事。

每個漢朝人，都是「一人食」的哲學家

每一個漢朝貴族都是孤獨的美食家。分餐制度慷慨地給了人們與食物獨處的空間，於是，在搖曳的燭火下，在宮闕殿堂里，人們得以凝視一塊豆腐、一塊生魚片，凝視漆器的飲食美學。

「漆器之美，只有在這朦朧的微光里才能發揮到極致」，多年後，谷崎潤一郎回味起那時的場景，「那豪華絢爛的畫面大半潛隱於黯淡之中，催發著一種無可名狀的閑情餘緒……我最愛那新鮮而溫暖的情味。」

漢朝的飯菜，大多也是與「暗」相調的食物，透露出安慰人心的味道。

梅子

梅子在漢代是很好的開胃菜，「若作和羹，爾唯鹽梅」，很多富貴人家吃梅子，將其浸在蜂蜜里，吃起來酸酸甜甜的，非常清新。

豆腐

公元前122年，淮南王劉安死了，這大概對於歷史而言是一件小事，讓人們記住他的恐怕是另一件事：豆腐的發明。

人們相信淮南王發明了豆腐，在煉製丹藥時，黃豆汁水無意中遇到石膏，於是在這個萬分之一的偶然之間，牛頓遇見了蘋果，而漢代人遇到了豆腐。不論起源如何，漢朝人用雙手製作了豆腐。在河南出土的漢畫像石上，一群人泡發豆子、磨豆子、過濾、點漿、整壓，流程有序井然。

發白的豆腐，配合甜美的粘稠醬汁，在漆盤上銀光閃亮。

生魚片

沒錯，漢代的生魚片已經非常流行。準確地來說，生魚片在當時的名字是：膾。人們用「柳葉形、雪花片、鳳眼片」各種刀功切開，鯽魚最佳，鯿魚次之，放置於漆盤之上，薄如紙，色如雪。

據說廣州順德生魚片還保留了當年的樣子，魚肉被切得細細的，每人一份，再加入調料拌著吃。配的調料是豉，「以苦酒漬豆，曝令其燥，以麻油蒸……然後細搗椒屑」，這是中國飲食史上最下飯的發明。

春宵苦短，不如飲酒

漆耳杯，作為大漢王朝最矚目的漆器，浸潤了漢朝人抵達歡樂的方式。耳杯是帶握把的小杯，長圓形，可用來飲酒，兩個「耳朵」為弧形，猶如兩隻耳朵。

△彩繪漆魚紋耳杯，西漢

漢朝的酒很特別，人們根據釀造時間的長短，或顏色、功能起了很多名字，事酒、苦酒、緹齊、泛齊、盎齊等。

湯政淺明筆下的少女，飲下了一杯電氣白蘭，開啟了一個晚上的京都奇妙夜。相較而言，長安城宴席的奇幻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優人管弦，鏗鏘極樂，昏夜乃罷」，請想像廳堂上，帳幔懸垂，左側賓主分席，十二人表演盤鼓舞、旋盤、跳劍等樂舞百戲，人們精心擺設食器，以歌舞助興，通宵達旦地喝酒，像是誤入了午夜巴黎。

東南末年，烽火連天，更加毀滅性的打擊來自寒季的來臨，農業難以為繼，漆業走向低迷，兵荒馬亂的年代開始了，人們和餐桌一起開始進行新一輪的漂流。

那個距離我們有三千年的大漢王朝，那個傳說中處處是熱土，遍地是熱血少年的王朝，被時間沖了又沖，後來人終將會忘記名臣，忘記帝王，而餐桌上的豆腐與酒杯，如今依然盤旋於我們的餐桌上。

當現代生活以淺薄和單調折磨於人時，我們終將在食器中，找到一片平和的荒野，就此棲息。

出門奮力生活，那是成年人的劍膽，回家吃飯，那是老祖宗留下的琴心。

撰文 | Yim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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