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年的憾事
民國來的如此之快,武昌起義一聲炮響,短短兩個月內,十五省宣布獨立,清帝遜位,兩千多年的封建堡壘彷彿一夜之間就倒了。
南北議和,袁世凱接任孫中山當選民國大總統,最終卻以一姓之尊榮逆歷史之潮流。
孫中山後來常以讓位給袁世凱為自己一生的重大失誤,與孫中山惺惺相惜的前清攝政王載灃也以沒能及時除掉袁世凱而抱恨四十餘年。彷彿歷史的倒退和近二十年的混戰皆因這樁憾事而起。
事實果真如此么?彷彿沒那麼簡單。
袁世凱是民選的
我們受影視劇和傳統讀本的影響,多是以為袁世凱陰險狡黠,孫中山正直謙和,一定是臉譜化的奸詐小人欺詐了人畜無害的君子,從而竊取了革命果實。但國之大事哪有如此兒戲,袁世凱反對革命不假,但當選總統卻是實至名歸。
1912年初,孫中山辭職後的第二天,袁世凱以十七票全票當選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這次選舉在南京舉行。袁世凱本次當選非但不存在陰謀詭計,反而堂堂正正的昭示了民心相悖。
我們今天看袁世凱一副謀朝篡位的模樣,那完全是受到歷史結局的影響,而當時的袁世凱,人生正值巔峰,履歷輝煌:在朝鮮平定叛亂,在國內編練新軍,時逢南北對峙,又能勸服清室,和平共和。
近代中國多災多難,在經歷了民變、外侮、起義、革命之後,國內都期待一位強權政治家,在舊王朝分崩離析之下能迅速的恢復秩序,所以說袁世凱當選總統並非是權術這等細枝末節的功勞,而是反應了當時特殊時代背景下的社會共識。
保皇派的退讓
1908年冬季,光緒與慈禧在一周內先後病亡,滿族少壯親貴,溥儀的生父載灃攝政。袁世凱在第一時間發覺大事不妙。於公,主少國疑,而自己權傾朝野,必然是皇權進階路上的絆腳石;於私,載灃是光緒的同父異母兄弟,自己當年出賣光緒已經是狠狠的開罪了他。
為今之計,只能主動退避,遠離權力中心。
果然,袁世凱在張之洞和奕劻的周旋下,全身而退,安然回河南釣魚賦閑。但滿族這些少壯親貴,贏得了朝堂上的權力鬥爭,卻難以滲透進鐵板一塊的北洋六鎮。時人都能看得出,袁世凱必有起複一日。
果然,武昌起義爆發,拿捏不住軍隊的朝廷還是恭恭敬敬的請出了袁世凱,把當年褫奪的權力都一氣塞回了袁的手裡。但袁世凱並不滿足,在全國呼籲共和的氣氛下,袁世凱開天闢地的機會來了。
在清軍接連奪回漢口漢陽之後,袁世凱玩起了「養寇自重」的把戲,一方面與起義軍暗通款曲;另外一方面全面接管清廷權力。
臨時大總統孫中山在武昌義軍持續減員的情形下向袁世凱承諾,只要袁襄助共和,便主動下野;而清攝政王載灃在袁世凱步步緊逼之下無奈解散皇族內閣,朝堂之上僅留下一對孤兒寡母。
立憲派的支持
在亂世中,人心思定,比之一般的流民百姓,手握一定財富的有產階級更渴望有安定的社會環境。而孫中山所代表的革命派歷來就與前赴後繼的流血衝突聯繫在一起,這在後世看來英雄的壯舉,在當時人眼中卻是亂黨所為。
張謇是前清的狀元,後來投身實業,他的想法能代表當時很大一部分人。
革命有聖賢、權奸、盜賊之異。聖賢曠世不可得,權奸今亦無其人,盜賊為之,則六朝五代可鑒。而今世尤有外交之關係,與昔不同,不若立憲,可安上全下,國猶可國。
這些實業家對革命的看法非常保守,即便武昌起義後,革命已經席捲全國,依然不能減弱立憲派對革命的恐慌。所以,在一個激進的革命形象(孫中山)和一個穩健的立憲形象(袁世凱)中做選擇時,答案顯然是後者。
袁世凱本人的表現可圈可點,拋開他手中握有穩定中國的軍事力量不提。袁世凱早在庚子年間,就有別於其他諂媚於慈禧的封疆大吏,對待蜂擁而起義和團一意剿滅,樹立了「保境安民」的形象;
在兩宮回京之後,袁世凱又一改戊戌年間的做法,積極推動新政,倡議立憲。值得一提的是,袁世凱在天津建立的中國第一支警察隊伍享譽國內外,就連南京政府剛剛組建時也向天津抽調警力,這一好名聲不由得不讓人交口稱讚;
最讓立憲派產生共鳴的是,袁世凱在宣統年間一直被排擠,直到袁世凱再度出山,才斷絕了保皇派的根基,民主立憲才成為可能。正是這種對保皇派的共同對立,使得立憲派完全投向了袁世凱。
革命派的弱點
在二次革命失敗後,孫中山曾就「退位讓賢」一事作出過解釋。
局外人不察,多怪弟之退讓,然弟不退位,則求今日之假共和猶未可得也。蓋當時黨人已大有爭權奪利之思想,其勢將不可壓。弟恐生出自相殘殺之戰爭,是以退讓。
孫中山此番話並非是含蓄的託詞,而是革命派內部的真實寫照。在早期的革命組織中,絕大部分起義的執行者都是黑社會性質的秘密會黨。孫中山、黃興二人籌錢籌餉,買了陳槍舊炮,便驅策這些人搞暴動,搞破壞,所以這些事革命派在群眾中口碑並不好。
除此之外,革命派最引以為豪的「三民主義」也極難在群眾中紮根,對散居於城鄉的幾億小生產者來說民主與共和非常陌生,唯一能提起興趣的不過是「排滿」的狹隘民族主義。突如其來的民國其實與國民有很長一段距離,民眾不理解民主與共和就很難包容流血的衝突,所以相對於暴力的革命,自然而然的傾向於和平的演變。
這些問題,孫、黃二人都有清醒的認識,所以在袁世凱勝選當天,黃興就致電北京。
本日午後二時,參議院全體一致公舉先生為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億眾騰歡。民國初基,賴公鞏固。
而在此前,黃興就已經篤定的認為,救中華者並非是華興會、同盟會,而是袁世凱。
明公之能,高出興等萬萬。以拿破崙、華盛頓之資格,出而建拿破崙、華盛頓之事功……即南北各省當亦無有不拱手聽命者。
正是國內各個勢力不斷的向袁世凱退讓、妥協、投誠,才讓袁看到了復辟的現實土壤和文化心理基礎。
歸根結底,初創的民國終究不是革命黨人一刀一槍拼出來的,看似宏偉的事業實則埋藏了太多的危急。在隱憂不斷顯現,利益爭奪不斷激烈,權力傾軋不斷公開的過程中,終於一步一步走向了復辟的鬧劇。
民國這樁憾事本來就避無可避,又豈是一人一時一念之差的遺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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