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節的追問:女人的真正價值是什麼?
99年前,1919年的11月14日,湖南長沙城中天寒地凍,一隊迎親的隊伍停了下來,喜氣洋洋的鑼鼓聲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間一片寂靜,人們臉上的表情從歡喜變成了驚恐,一縷鮮血從花轎中流淌了出來,人群中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嚎哭聲。
新娘趙五貞在花轎中用剃刀割斷了自己的喉管,喉管割痕寸余,血如泉涌。她未來的婆婆站在一旁,奄奄一息的趙姑娘摘下自己的婚戒,遞給了她。送親的父親追悔莫及,安慰她說:「接你回去,永不嫁人。」最終,趙姑娘沒能回得了家,在婆家的折騰下,她於湘雅醫院門口前氣絕身亡。
趙五貞因為一場包辦婚姻而自殺,她的未婚夫,是長沙城一位三十多歲的吳姓古董老闆,她死也不想嫁給這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然而就在她血灑長沙城之後,長沙的檢察官還在她的棺木上貼上了「吳趙氏」的封條。在那個時代,女性,就是男性的附庸,就連死,也是不自由的。
長沙城的一位青年作家、媒體人憤怒了,他就是26歲的毛澤東,他在《大公報》等報刊上公開抨擊封建文化對女性的壓迫。
他呼籲道:「全中國的青年男女諸君!你們都不是些聾子瞎子,眼見著這麼一件『血灑長沙城』的慘事,就應該驚心動魄;有一個徹底的覺悟。你們自己的婚姻,應由你們自己去辦。戀愛是神聖的,是絕對不能代辦,不能威迫,不能利誘的!……所謂戀愛,不僅只有生理的肉慾滿足,尚有精神的及社交的高尚慾望的滿足」。
「我們是女子,我們更沉淪在苦海!我們都是人,為什麼不許我們參政?我們都是人,為什麼不許我們交際,我們一窟一窟的聚著,連大門都不敢出。無恥的男子,無賴的男子,拿著我們做玩具,教我們對他長期賣淫,破壞戀愛自由的惡魔!破壞戀愛神聖的惡魔!整天的圍著我們,用什麼『貞操』卻限於我們女子!『烈女祠』遍天下,『貞潔廟』又在哪裡?……苦!苦!自由之神!你在哪裡!快救我們!」
26歲的毛澤東看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婦女解放的首要條件是經濟獨立。他指出:長期以來,男女之所以不平等,不是「心理」「生理」上的原因,「中心關係,還在經濟」,在男女經濟各自獨立的時代,男女關係「以戀愛為中心」,「崇尚戀愛神聖」,他們也就處於平等地位。他還以原始社會中的男女關係為例寫道:「上古之世,食無饒富,摘果獺鮮,容易飽腹,男女也處在平等地位,經濟一項,女無所求於男,男無所求於女,男女所求,只在『戀愛』。」「後來人口增加,食物不足,生活競爭,不得不注重工作,至此乃真到了女子被征服於男子的死期了。」其次,婦女應當追求獨立的人格和自由的意志。他高度評價了趙五貞「不自由,毋寧死」的反抗精神,指出她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保全了自己的人格,「血一般的刀上面,染上怪紅的鮮血,柑子園塵穢街中被血灑滿,頓化成了莊嚴的天衢,趙女士的人格也隨之湧現出來,頓然光焰萬丈」,於是,他「願率天下齊聲高呼『趙女士萬歲」』。
女性的價值到底是什麼?是姣好的面容美艷的肉體?是傳宗接代的生育機器?是男人身邊塗脂抹粉的芭比娃娃?還是家庭中的洗碗機按摩椅?99年前26歲的毛澤東一口道破的道理,現在卻依舊有人犯著糊塗。
我們中學的政治、歷史課本中有兩句簡單粗暴的話,叫做:「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許多人雖然不是聾子瞎子,都聽過看過默寫過這兩句話,卻從未想過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封建時代的女性之所以沒有地位,是因為她們生產力低下,沒有經濟基礎,所以就喪失了在社會活動中的話語權。在體力勞動時代,男女天然的身體差異,讓女性無力和男性競爭,所以就在潛移默化中,漸漸放棄了競爭。但在某些思想開放文化包容人民自信的時代,女性的地位也曾有過大幅的提升,比如唐朝的時候,不但武則天可以做皇帝,甚至女性可以讀書從政,可以騎馬打球,甚至自由離婚,甚至可以偶爾凌駕於男性之上,但那在兩千年的封建時代,只是偶然中的偶然。
真正的女權運動,產生於工業革命之後,英、法等國資本主義大工業的迅速發展,為婦女運動的產生提供了經濟條件。19世紀30-- 40年代,英、法等國進入到機器工業大發展的階段,以大機器為主體的工廠制度代替了工場手工業制度,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已經佔了統治地位,社會生產力得到迅速而巨大的發展。同時,在產業革命的影響下,先進女性衝破中世紀以來的封建束縛,走向社會,擁有與男子同等抗衡的社會分量。然而,新興的男權政客依然蔑視婦女,於是她們開始了爭取平等權利的鬥爭。
在近代中國,女權先驅如秋瑾等人,也開始了發起了中國的女性解放運動,1907年1月14日,秋瑾在上海創辦了《中國女報》。《中國女報》封面上畫著一個婦女,雙手高擎一面旗幟,象徵著婦女的覺醒和前進。該報以「開通風氣,提倡女學,聯感情,結團體,並為他日創設中國婦人協會之基礎」為宗旨,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提出了成立婦女聯合會的主張。
秋瑾認為,女子不但有和男子一樣的平等權利,而且堪為「醒獅之前驅」「文明之先導」。
她在《敬告姊妹們》一文中說:
「唉!二萬萬的男子,是入了文明新世界,我的二萬萬女同胞,還依然黑暗沉淪在十八層地獄,一層也不想爬上來。足兒纏得小小的,頭兒梳得光光的;花兒、朵兒,扎的、鑲的,戴著;綢兒、緞兒,滾的、盤的,穿著;粉兒白白,脂兒紅紅的搽抹著。一生只曉得依傍男子,穿的、吃的全靠著男子。身兒是柔柔順順的媚著,氣虐兒是悶悶的受著,淚珠是常常的滴著,生活是巴巴結結的做著: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馬。試問諸位姊妹,為人一世,曾受著些自由自在的幸福未曾呢?」
秋瑾以身體力行的實踐得出結論,女性智力並不比男性低下,同樣可以讀書、學習、工作、從軍從政,完全沒有必要依賴男性而生存,人類的平等自由,首先包括女性的平等自由,女權,首先是人權!
近現代女性地位的提升,正是因為女性工人、職業女性數量的大規模增長,由於資本主義工業化大生產需要更多的勞動力,光靠男性是不夠的,而且機械化大生產對於體力的要求越來越小,所以資本家和整個現代社會都更需要女性走出家庭,進入工廠和寫字樓。於是,龐大的職業女性群體就這麼誕生了,女人能像男人一樣掙錢了,而且幹得不比男人差!女性經濟的獨立,經濟地位的提高,也促進了女性話語權的提升,一個掙錢還不如老婆的漢子,也就少了頤指氣使當大爺的底氣。
馬克思在《宣言》里如此論述:現代工業已經把家長式的師傅的小作坊變成了工業資本家的大工廠。 手的操作所要求的技巧和氣力越少,換句話說,現代工業越發達,男工也就越受到女工和童工的排擠。對工人階級來說,性別和年齡的差別再沒有什麼社會意義了。他們都只是勞動工具,不過因為年齡和性別的不同而需要不同的費用罷了。
在資本主義現代社會,女性被作為「生產力」解放了,但糟糕的是,這個社會的文化和輿論並未給女性解鎖,在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那些封建時代的醜陋價值觀會披上美麗的外衣,偽裝成天使的樣子,出來在女人們耳邊蠱惑人心。它們說:「回到家庭中去吧,賢妻良母才能獲得內心的安寧;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是失敗的女人;女人最大的價值,就是永遠美美的,做你男人的小仙女!」——這就是男權社會復辟是發出的偽善聲音。
資本家們給女人們準備了一套一套奇奇怪怪的產品和價值觀,讓消費主義把她們高貴的人類之心束縛在了促銷廣告上,本來,她們同樣是可以從事文學、物理、數學、經濟、政治、軍事的。然而,越來越多的她們困死在消費主義的盤絲洞里,困死在家庭主婦的慵懶和瑣碎中。
於是,職業女性們紛紛放棄自己的才華和追求,轉頭投入那個殺人不加血的溫柔鄉,自己給自己穿上小鞋,心心念念的總是自己的容顏和丈夫的感覺。當年女權先輩們流血犧牲的革命幫她們打開了鳥籠子,她們卻捨不得鳥籠的奢侈華麗,轉身自己關上門,鎖上鎖,顧影自憐。
這在一時間看起來很美,但卻是一顆巫婆的毒蘋果,終有一日,她的丈夫會對她的美貌和肉體失去興趣,轉而去追求「有趣的靈魂」,而她除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來苦苦哀求醜陋的男人之外,沒有任何辦法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地位,她的所有力量和智慧,都被那顆毒蘋果消磨乾淨了;而肉體和美貌,是不長久的。
《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是一部好劇,希望所有的姑娘們都去看一看。
麥瑟爾夫人本是一個賢妻良母,每天把自己的老公捧得高高的,尊重他的愛好和才華;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連睡覺都不敢卸妝,把自己假裝成丈夫甜美聽話的芭比娃娃,然而,換來的卻是厭倦、出軌和背叛。而當麥瑟爾夫人走出家門,對著觀眾施展自己的才華演講時,才發現了屬於自己的快樂。工作的成就,讓她獲得了存在的意義。
一個女人,真正的價值在哪裡?是老老實實做一個賢妻良母?還是做一個有工作、有事業、有理想、有追求的社會自然人?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嬌媚萬千,只為取悅自己的夫君,獲得金絲雀一樣的生活?還是勇敢走出家門,百折不撓去完成自己的理想,去實現自己的追求?
《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中有一個令人警醒的場面——
麥瑟爾夫人在一段即興演講中說:「以前我爸爸總是吐槽我,看報紙只是看促銷廣告,不去關注時政新聞和社會熱點。當時我不以為然,現在我發現,這很可能是資本家的陰謀,他們用那些可愛的產品、花哨迷人的廣告吸引了我們女人的注意力,讓我們沒有精力去關心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正在發生著什麼?然而,這個世界也是我們女人的,需要我們關心,需要我們發出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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