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拿楷書說事,恰好證明了你的膚淺
本人轉投知乎不久,以下是一篇舊作,曾在他處發表,今天拿來與知乎書友分享。
有必要在開篇強調一下,我並不否認楷書的重要性,事實上我在楷書上用功最多,我反對的是「楷書決定一切」的論調,尤其反對把唐楷擺到至高無上的位置。
有些人在評論一幅書法作品水準時,總是喜歡拿楷書說事——連楷書都寫不好,裝什麼個性?
言下之意,楷書是檢驗書法水平的試金石,如果楷書不行,一切都免談。這種觀點很有市場,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人——你給我寫一幅楷書試試?
前一段時間,鄒扶瀾先生公開向中書協主席蘇士澍先生髮起挑戰,原話是這樣的:來,蘇主席士澍,拿出你的楷書,不要多,一行即可,我與你PK!凡學書者,皆知:楷書乃書法之基,楷書都寫不好,何況行書、草書?拿不出楷書,你的所謂行書、草書,就是狗屁,就是忽悠!(以上言論引自網路,未與鄒先生核實)
言辭之激烈,令人咂舌。我此前對鄒先生沒有了解,上網查了一下,文筆是不錯的,但字嘛,呵呵。
↓↓↓展示一幅鄒先生的楷書(引自網路,未與鄒先生核實)
說這麼多只是一個引子,我的觀點是:總拿楷書說事,恰好證明了你的膚淺!
第一,楷書只是眾多書體中的一種。在漢字演變歷程中,主要形成了甲骨、篆書、隸書、行草書、楷書等書體,每種書體又可進一步細分。關於楷書起源,學界沒有定論,有說西漢,有說東漢,有說三國,但基本都認可鍾繇是最早的楷書代表性書法家,也就是說楷書大概成熟於1800年前,在各種書體中形成時間較晚。而漢字的歷史長達5000年!由此可以得出結論,在漢字發展史上,在更長時期里,人們是沒有寫過楷書的。李斯、郭香察(主流漢碑中唯一署名的華山廟碑書者,存疑)肯定不會寫楷書,還有大量的甲骨、金文、漢隸書家,雖然他們大多沒有留下名字,但能否定他們的藝術水準嗎?所以,楷書不等於書法,楷書水平自然就不等於書法水平。
第二,楷書不是學習書法的唯一基礎。之所以拿楷書說事,一個重要原因是很多人把楷書作為學習書法的基礎、第一道門檻。這個觀點在學界廣受爭議。我認為,楷書的確可作為學習書法的基礎,但絕不是唯一基礎。尤其是唐楷,更是不能作為入門教材。唐楷是楷書的極致形態,法度森嚴,對於筆法、字法要求極為嚴苛,不利於初學者。而且學習唐楷出路狹窄,縱觀當今書法展,有幾幅取法唐楷的作品?即便要從楷書入門,最好從晉楷、魏楷入手。其實,從漢隸入手不失為更好選擇,結構平正,筆法相對簡單,適合初學者。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了這一點,書法培訓機構也開始大量引入漢隸教學,這是一個可喜的現象。
第三,各種書體在技巧上存在很大不同。在書體演變已經定型的當下,各種書體的地位是平等的,沒有誰決定誰的問題,沒有互為前提的問題。在長期實踐中,各種書體雖有交集,但基本上在各自的線路上平行發展。具體到書寫技巧,各種書體也各有不同,稍有書法常識的人都清楚這一點。楷書技巧不見得都能夠運用到行草書之中,反之亦然。如果一個人對篆隸更感興趣、更加用功,憑什麼就一定要寫好楷書?打個比方,唱歌有多種唱法,我們能夠要求帕瓦羅蒂唱搖滾嗎?能夠要求邁克傑克遜唱歌劇嗎?
第四,術業有專攻,楷書造詣並不一定能代表一個書家的最高水平。古往今來,很少有書法家做到諸體皆精。王羲之堪為中國書法最高峰,其主要貢獻是行草書,小楷也堪稱精品,篆隸就不得而知了。懷素的主要貢獻是草書,他的楷書我沒見過,我不敢說他楷書不好,但至少可以肯定沒有他的草書好。索靖、楊凝式、黃庭堅等超一流大師,都鮮有楷書作品傳世,也足以證明他們的楷書水準不及行草書或其他書體。由此可見,楷書寫得不怎麼好,或者某一種書體寫得不怎麼好,並不能因此而否定其藝術水準。我們更多的是要看到他最擅長什麼,而不是最不擅長什麼。
總而言之,奉勸哪些動不動就拿楷書說事的人,可以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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