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武鉉的影子「終於走到台前

04-26

北京時間5月9日晚間，持續了大半年之久的「韓國紙牌屋」終於落下大幕，共同民主黨黨首文在寅成功贏得韓國大選，入主青瓦台，成為大韓民國的總統。

文在寅一直以來都是以一個近乎於道德完人的形象示人——而且也外表十分儒雅。如果對韓國政治有所關注的話，就會知道一些他的生平。文在寅1953年生於韓國慶尚南道巨濟島的一個貧困家庭，1972年進入慶熙大學法學系就讀，然而因為參與反對朴正熙的政治活動被投入監獄，出獄後服役，之後又回到慶熙大學學習，卻因為再次參與反對全斗煥的活動被捕——這次入獄因為社會的聲援很快就結束了。

隨後的文在寅投身法律界，與盧武鉉合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從事人權律師工作，並在盧武鉉執政之後，充當了盧的首席閣僚。甚至於，2009年盧武鉉「自殺」的消息也是文在寅首先向公眾公布的。

盧武鉉和文在寅，一個在台前一個在幕後。兩人親密的戰友關係也讓文在寅贏得了「盧武鉉的影子」這一稱號。2012年，文在寅和朴槿惠競爭韓國總統之時，媒體們在描述雙方身份所用的形容詞就是「盧武鉉的影子」與「朴正熙之女」，直指二者背後的自由派勢力和保守派勢力。彼時，「女兒「贏得了大選；此時，「影子「走到了台前。在競選勝利之後，文在寅在光化門發表講話，稱將要打造正義、和諧的國家。

文在寅的當選，結束了保守派9年的統治。當然，也結束了自今年3月以來的權力真空。擺在文在寅面前的，是一個年輕人失業率高漲，貧富差距拉大，社會各項數據都較為蕭條的韓國，而他的當選也有賴於「燭光民心」運動的發展。因此，如何「Make South Korea Great Again」（這是筆者的一句玩笑話）才是文在寅面臨的最大挑戰。

但說到底，國內狀況畢竟是「外國」的事情，外交方面是我們關注的重點，在東北亞亂局愈演愈烈的今天，文在寅政府的外交措施，勢必會對整個區域產生重要的影響，所以我們有必要對韓國新一屆政府的外交安全政策，進行一個方向上的預測。

首先我們要討論是對美關係。眾所周知，因為美韓同盟的存在，韓國的安全保障是由美國所提供的，甚至於韓軍還是亞太強國中唯一一支沒有獨立指揮權的部隊。韓國軍隊指揮權分為平時指揮權和戰時指揮權兩種，在平時，軍隊的指揮權由韓國自主進行，但是在戰時，其指揮權歸屬於「韓美聯合軍司令部」，韓軍是接受駐韓美軍的指揮。

關於戰時指揮權移交的問題，其實一直是韓美關係中比較重要的一部分。事實上，正是在2007年，時任總統盧武鉉提出了戰時指揮權的移交問題，但被美軍拒絕，隨後由於全球戰略調整，美國主動提出了戰時指揮權的移交，甚至曾經想要把原定2012戰時指揮權的移交提至2009年。但隨著親美的保守勢力李明博和朴槿惠的上台，再加上美國在2011年提出了「重返亞太」戰略，繼續強化在亞太地區的同盟體系，戰時指揮權的移交數次延後，從2012年4月17日推後到2015年12月1日，而在2014年則再次推遲，期限未定。在最後一次韓國政府推遲移交戰時指揮權時，文在寅作為最大的在野黨黨首就曾經表示「朝鮮戰爭結束超過60年，韓國仍未能行使戰時作戰指揮權，令人羞愧「，並且他還表示，「戰時作戰指揮權的無限期推遲移交事關軍事主權。相當於我們放棄了自己的軍隊，放棄了對保護國民的軍隊的支配權。」時至今日，美國仍然有著28500名士兵駐紮在韓國。

我們再來看美國。隨著特朗普當選總統，美國的戰略部署正在面臨一系列的調整，涉及到東北亞地區，較為直接的言論是特朗普對於前任的「亞太再平衡」戰略表現得較為不屑一顧，曾經說過要讓日韓要」為美國的安保付費「，更在前些日子裡表示要讓韓國支付部署薩德（有必要強調一下「薩德」系統的全稱，「末段高空區域防禦系統「）系統的10億美元，這些表態勢必讓韓國過去依賴美國的安全觀有所轉變，進而推動韓國國防自主化的進一步進行。但這裡有一個大前提，美韓同盟，按照文在寅自己在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的說法，「仍然是韓國外交和國家安全的基礎」。因此，在討論是否韓國將會發揮更自主化的作用時，我們無法忽略這個大前提。

一個主張發揮韓國主動性的文在寅，配上一個要進行戰略收縮的特朗普，二者之間似乎有著相容的可能性，但是還有一些問題值得我們思考。

首先是朝核問題。盧武鉉就曾繼承了其前任金大中的陽光政策精神，推動了開城工業園區建設、金剛山旅遊項目開展、朝韓鐵路建設等措施，緩和了南北關係。而文在寅自己也屢次聲明將通過對話手段解決半島問題。那麼，在特朗普強勢制裁朝鮮，甚至我國也通過暫停進口原煤等措施配合制裁的情況下，主張南北對話的文在寅或許會發現，自己的懷柔政策可能會孤掌難鳴，與兩大國之間在這一問題上的合作也可能較為困難。

其次是「薩德」部署的問題。薩德系統是為駐韓美軍部署的，也就是說，薩德系統是美軍加強在韓國存在的一環，根據報道，該系統在本月初已經可以投入初期使用。文在寅本人反對薩德系統部署，特朗普「要讓韓國付錢」的態度似乎也讓韓國的拒絕順理成章，但我們不能忽略的是，特朗普並未叫停薩德的部署，文在寅也把美韓同盟視作韓國外交和國家安全的基礎，並且他在聲明中說撤回薩德系統需要一定的條件（朝鮮銷毀全部核武器）。因此即便文在寅追求韓國在外交中的主動性，我們也不應該在這件事情上對新一屆韓國政府抱有過多的期望，或許對薩德進行部分改裝，使之對於我國威懾的反制能力不那麼強，是一個較為可行的方針。

最後，涉及到對華關係，我們也不能過於樂觀。依稀還記得，朴槿惠在當選總統初期，通過一系列的包裝把自己打造成了公眾中的「親華」人物：自傳在中國出版並且成為暢銷書、寫漢字的書法、表明自己對於中國歷史人物趙子龍的喜愛、參加我國為慶祝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的9.3大閱兵……然而實際上的做法呢？堅決引入薩德系統、並且在漁業協定相關問題上對華保持強硬態度。反倒是在朝核問題、南海問題上處處追隨美國的腳步，甚至連中國設立亞投行，韓國都要用安全的視角予以解讀……典型的言行不一。相比而言文在寅則要坦誠地多，這也直接亮明了韓國新政府外交方面的底線——中韓關係再好，也不太可能超越美韓關係，這是作為韓國領導人的一種理性選擇。更何況，文的「反美」不意味著就會「親中」，中國和美國，並不是一個必須二選一的抉擇。

最後仍然要說的是，雖然文在寅的當選是韓國民意的勝利，但是其得票率為41.08%，代表較為中間勢力的洪准杓和偏保守的安哲秀的得票率分別為24.03%和21.41%，相加起來也有45.44%，反對勢力為數不少。而文在寅本身追求獨立的外交政策能夠貫徹到什麼程度，也要有賴於與特朗普政府之間的溝通，畢竟兩個前車之鑒是日韓追求擺脫美國影響的領導人盧武鉉和鳩山由紀夫，政治生涯最後的結果都不是太好。

所以，文在寅的勝選，真的能帶來一個不一樣的韓國和東北亞嗎？影子走到了台前，真的帶來了光明嗎？我不是太有信心，還是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