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民的危與機？——寫在2016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之前

寫在前面，文章看點不少但稍嫌長，筆者已儘可能榨乾水分，請耐心揣摩讀完。

在中國，談論包括經濟在內的任何問題，都必須附加上政治這個前綴，否則結論不可能正確。前車之鑒是，一些自己打臉N次的經濟專家已經鼻青臉腫不好意思再公開露面。2017是中共換屆之年，包括7個政治局常委和18個委員在內的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新鮮』出爐之前，保持經濟、社會穩定一定是壓倒一切的重中之重。

而此時，一年一度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即將於本月中旬召開，照例除了全面總結2016年經濟現狀，屆時高層頭腦中的2017年度經濟走向必將浮出水面。承上啟下的重要意義不言自明，和每個小老百姓的存量、增量財產都息息相關哦。想要解惑微觀經濟和個人機會，對宏觀經濟大勢吃得越透結論越近道。

11月份經濟數據尚未發布，但11月14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新聞發布會，國家統計局新聞發言人毛盛勇介紹了10月份國民經濟運行情況。筆者不列舉數字僅提綱挈領（詳細數據可關注公眾號『阿甘看天下』，前文《從十月份數據掃視已經入冬的宏觀經濟》）。各類經濟數據中，固定資產投資略有改善，消費增速放慢，數據卻低於預期，在出口全面下滑之際，能讓經濟增速維持在6.7%的主力只剩下投資，當然明眼人一看即知是政府主導的投資，民間投資已經滑落到狠低、狠低了嘛。

事實正是如此，和民間、官方經濟學家對局勢的判斷基本吻合。

海通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李迅雷表示，今年前三季度GDP增速6.7%主要在於基建投資增速較高，為穩增長做出較大貢獻。展望明年，受財政政策和去槓桿任務制約影響，基建投資將有所回落，房地產銷售也將受這兩大因素影響出現下降，從而導致房地產投資增速下滑。基建和房地產投資雙雙回落，必將導致明年固定資產投資下降。從消費和出口看，明年消費預期與今年持平，出口形勢非但難有實質性好轉，反而愈加嚴峻。總體分析，明年經濟增速回落概率較大。悲觀溢於言表！

持相同觀點的還有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執行院長劉元春，認為明年經濟增速下滑是常態，並預計不會超過今年，將在6.5%至6.6%之間浮動。鑼鼓聽音兒，話講得很有分寸。

悲觀冷靜的人士請不要忘記了那頂大帽子，也就是中共十八大報告提出的目標——『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取得重大進展，在發展平衡性、協調性、可持續性明顯增強的基礎上，實現國內生產總值和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縱然前兩句怎麼說都可以，但最後一句卻是必須量化的，GDP年均增長6.5%（前幾年的說法是必須6.9%才可以）已經成為經濟增長的政策底。形勢不是一般的嚴峻！

溫故知新，2011-2015年GDP增速分別為9.5%、7.9%、7.8%、7.3%和6.9%，2016年前三季度同比增速均是6.7%，而全年最終極有可能是6.7%，高速發展已成昨日雲煙。回顧本屆中共中央2012年來歷屆經濟工作會議內容，共性是先對中長期發展形勢作出判斷，然後具體安排和部署下一年工作，脈絡清晰分毫不爽。

2012年新官上任躊躇滿志，強調『現在，我們站在了更高的起點上。世界經濟進入深度轉型調整期。我國發展的重要戰略機遇期在國際環境方面的內涵和條件發生很大變化，不再是簡單納入全球分工體系、擴大出口、加快投資的傳統機遇，而是倒逼我們擴大內需、提高創新能力、促進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新機遇。』——聽起來多麼提氣的一段話哦！擯棄依靠投資和出口拉動經濟的舊模式，創新、內需、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準確切中了2003年來中國經濟的沉痾和命脈，令多少有識之士重新點燃了希望呵，筆者自然傻傻的深信不疑。

2013年提出『把改革創新貫穿於經濟社會發展各個領域各個環節，努力實現經濟發展質量和效益得到提高又不會帶來後遺症的速度，著力防控債務風險』；2014年提出『經濟發展新常態，積極發現培育新增長點』。——第一年執政蜜月期結束，充分認清形勢後鋒芒盡斂，龐大漸不可控的政府和企業債務危機之下，無奈承認新常態，不再強調實體產業結構創新升級，重操舊業持續放水刺激經濟，但從大水漫灌改為小水滴灌，民生市場小心翼翼的通脹，股市拉高暴跌蒸發掉一部分紙幣後，疲軟的房地產和金融投機開始充血勃起，而且無論堅挺度還是耐久度更勝從前。一如老壇酸菜牛肉麵，熟悉的老味道終於又回來之際，失血的實體製造業連帶商業噩夢重續，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哇。

重點結合2015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重點，前瞻下2016年的可能舉措。

首先是新名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2017年肯定還會繼續推進。堅持擴大總需求，投資方向仍舊是鐵公基基礎設施建設，而新興產業和社會保障民生方面略有涉及吧；鐵定一如既往刺激居民消費，但問題是消費需要刺激嗎？出口？先別忙著關注貿易順差有多大，而是想想如何限制資本外流，以及產業海外轉移吧，筆者大膽估計2017的出口數據會很慘淡！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總經濟師張永軍認為，2015年經濟增速達到6.9%，股市的貢獻很大。是啊是啊，2015年上證指數最高點是5178.19，最低點是 2850.71，多少被血洗的股民爬上樓頂後不再徘徊猶豫，而是義無反顧……今年前三季度經濟增速為6.7%，其中房地產貢獻了2.17%。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具體到房市和股市，就是抽實體經濟之血拉動GDP增長嗎？

其次是『三去一降一補』，看看實施效果如何。去產能方面，拭目以待第一年的煤炭、鋼鐵去產能目標完成情況，但估計不少有背景落後產能不會被真正淘汰；去庫存方面，主要是三四線城市和縣城的龐大規模，方法不外乎棚戶區改造、引導農民進城、貨幣化安置、引導高校畢業生流向；去槓桿方面，企業槓桿率亟需下降，做大做強國企思路指導下，積極推進債轉股的同時必須處理一批殭屍企業；降成本方面，企業最亟需的是減稅，尤其是下調實體製造業增值稅稅率，而下調五險一金就看社保基金形勢嚴峻的局面下高層的魄力了；補短板方面，減貧脫貧啦，提高公共服務水平之類的，聽聽就算了。

再次是財政和貨幣政策。依筆者愚見，一貫的『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只是聽起來很美，能做得到嗎？前者強調的是大政府主導投資拉動經濟增長、供養龐大臃腫的體制內冗員，順帶還要象徵性搞點社會保障民心工程之類，那都是需要大把花錢的，說白了就是要靠新增貨幣和信貸擴張，開動印鈔機和政府債券唄，如何做到貨幣政策穩健？

再就是產業政策和對外開放。前者要推進農業現代化，形成新的增長點，堅持創新驅動，發展實體經濟啥啥；後者要抓好一帶一路建設落實，發揮好亞投行、絲路基金等機構的融資支撐作用，抓好重大標誌性工程等等。聽聽就好別太當真。

最後關注最重要的——房地產和金融業代表的虛擬經濟如何發展？

11月6日，在『國研智庫論壇·2016年會』上，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李偉指出，從更長時期和深層次來看，經濟增長的新動力尚未形成。當前，中國經濟最突出的結構性矛盾之一，就是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的脫節，金融領域和房地產領域出現了資產泡沫現象，非實體經濟聚集了過多的發展資源，嚴重削弱了增長新動力賴以形成的基礎。一方面，一些新的經濟增長點往往誕生於實體經濟領域；另一方面，如果沒有實體經濟的充分發展，虛擬經濟也將難以健康發展，甚至會出現因為虛擬經濟的過度膨脹而危害整個發展的情形。國際金融危機之後，發達國家紛紛推行『再工業化』和『再製造業化』戰略，就是對虛擬經濟脫離實體經濟而過度發展進行深刻反思後，做出的理性選擇。

這才是有水平有擔當的專家該說的話！坦白的說，筆者看完這段話後瞬間動容，而熟悉『阿甘看天下』微信公眾號的朋友一定對類似這些話的表達似曾相識。為什麼有的專家被人看不起甚至罵為叫獸？那是專指失去獨立人格的『磚家』，是吃人飯不說人話的權力掮客！精英政治模式下，高層不是沒有高人，而是不為民請命只明哲保身的『精緻的利己主義官僚』太多了。

房地產存在泡沫是高層非常明確的提法。今年7月和10月兩次政治局會議都提到抑制資產泡沫問題，主要就是指房地產泡沫，而其根源在於供求失衡和貨幣信貸超發。供求方面，一線和部分二線城市供給緊張，多數三四線城市和縣城供大於求；貨幣信貸方面，投機和避險雙重需求註定了資金遠離實體而流向房地產。

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先需要界定房地產泡沫在哪裡，不出意外應該是近期推出調控政策的20幾個城市。高層認為只要抑制了一線和部分二線城市的房地產泡沫，全國房地產就不會出大亂子。至於說手段，筆者不認同很多學者提出的『高位凍結法』，而是『以時間換空間化解泡沫法』。具體來說就是，為防止引發地方政府財政危機和系統性金融風險，首選穩定房價而非刺破泡沫房價崩盤，在穩定房價的同時保持居民收入持續較快增長，使泡沫逐步消化。從目前大幅度提升體制內人員工資的舉措來看，更堅定了筆者的看法。這麼說可能讓很多希冀房價崩盤的朋友們感到不爽，但沒辦法，決策層面的事情嘛。但是，

但是，這僅僅停留在高層主觀上的一廂情願——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主動刺破房地產泡沫！而這麼做的風險也大到不可想像。十幾年來的高房價已經讓民怨沸騰、社會矛盾積聚，再加上人民幣匯率對美元劇貶、實體製造業繼續缺血壞死、新增貨幣引發民生領域高通脹……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會從哪裡飛出一隻黑天鵝讓既有部署頃刻瓦解。而即使高壓維穩下一切順風順水，化解房地產泡沫所需的時間，至少也需要3年以上才能初見成效吧，而從根本上化解掉，下一屆政府能看得到嗎？況且又不是只減不增。一個變數極大的危局！

金融方面主要是化解金融風險，防範政府和企業債務危機爆發。關於這一點，筆者在之前文章中多有提及，有興趣的朋友可以關注回看。重點來看看新增貨幣和信貸擴張問題。

穩定壓倒一切的時間點不會有大的改弦更張。預計明年仍舊會適度保持貨幣供應、信貸、社會融資規模增長。而為了應對美元上漲資本外逃，同時配合去槓桿政策，存在被動加息的可能性，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參看筆者11月26日文章《【周末讀書】人民幣距離加息還有多遠？》。但中長期利率不會突破一直以來的相對低位，無論政府或是企業，沒有人可以承受高利率帶來的資金成本壓力。具體到資金流向上，預計個人住房貸款會收緊，尤其是三套房貸不會鬆綁，嚴格認定二套房，提高二套房首付和利率等；再就是規範房屋中介融資，限制銀行相關信貸，限制銀行理財資金進入房地產領域，一切舉措都是在打擊房地產投機，但願筆者所說會落到實處而非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種種跡象表明，嚴峻的國際國內經濟形勢下，又值換屆在即，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一定非比尋常，很可能會亮出有力度的新動作，至於究竟是什麼，幾天後見分曉吧。

原創文章，出自微信公眾號『阿甘看天下』，轉載請註明公眾號、作者以及原文鏈接。阿甘看天下，不說違心話，期待搜索公眾號關注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