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曾經笑過。

因為她第一次說悄悄話，就被全校師生聽到了。

老師問她：你喜歡誰？

她說：我不知道。

可是巨大身軀上，那張巨大的臉，

根本隱藏不了任何，

任何關於意中人的訊息。

這一次，人們都知道了，她喜歡那個男生。

男生顯然是不喜歡她的，被一個龐然大物喜歡，

被全校師生的目光鎖定，是誰都會感到不舒服，

作為一個懦弱的男生，他因為不喜歡這樣的處境，

於是，連帶著也不喜歡那個3000米高的女孩子了。

3000米高的女孩子，她從很遠的地方看，根本看不到她喜歡的男孩子，

從他遙遠的表情里也無從得知，他模糊的心跡。

而女孩的心事，卻都寫在臉上，

男孩子的想法，無一不是藏在心裡。

老師非常嚴厲地說：不準早戀！

全班同學嚇得一激靈，可是剛好3000米高的女孩子，站直了

頭探進雲層里，

那聲「不準早戀」的訓斥飄飄悠悠到半空中，就散了，

女孩聽不到一分貝的聲響。

第二天，男生便轉學了，去了另一所學校，

可是依然能夠看到在城市另一端，那3000米高的女孩，

在天際搖搖撞撞，在夕陽下剪影的一抹暮色。

有時候，她的臉在雲彩上煙雲纏繞，

有時候，雲彩全都像她的臉，她的發，

有時候，他在幾公里外，上學的小路上，

就遇見3000米高的女孩子，一同上學。

有時候，他在上課的時候，聽見3000米高的女孩子，笑了，

那聲笑，曾經距離自己那麼近，響徹天地，從不覺得好聽。

現在這聲笑，再傳到耳邊，不大不小，剛剛好聽，

有時候，他也會跟著笑起來，只是他的聲音，

從來沒有傳出到誰的耳邊。

後來，男孩子跑去找女孩子，

第一次，3000米高的她沒看到。

第二次，3000米高的她，沒看到。

因為男孩子，實在太小了。

後來有一天，兩個人終於看到了彼此，

他們一起了，為了避開眾人的視線，

兩個人總是相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們約會了，

女孩子含蓄的笑，掀起了一陣風，

就把男孩子颳走了，3000米的她把男孩子再找回來，

就已經過去了一個下午。

女孩子害羞的笑，又掀起一陣風，

男孩子被她的笑，刮的不知所蹤，3000米的她把他找回來的時候，

已經是深夜了。

在夜裡，

男孩子：太偏遠了，手機又沒有信號，我們迷路了。

女孩子：站在我手裡，我帶你看到北極星。

兩個人，在雲層上，看了一夜的北極星、貪狼座和小熊座。

女孩：小熊座的媽媽，大熊座為了救小熊，抓了長蛇座，取出了蛇膽，

叫「北極星」，北極星是苦的，看到方向，對人來說是苦的。

男孩子：那你有方向么？

女孩：我有方向。

男孩：我也有。

後來男孩子越來越高，過了兩年足足變成了3000米的巨人。

而女孩子則越來越低，從3000米高漸漸成為1米63的小女孩。

只是當男孩子成為巨人後，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女孩也沒有再變回巨人。

巨人說他最珍惜的是從1米81長到1500米時的記憶，

後悔的是從1500米長到3000米時的記憶。

巨人像煙囪一樣，矗立在地平線上，他吞雲吐霧，

把臉包裹在煙霧中，很少有人見過他的臉，

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而身高1米63的尋常女孩子，

也沒有人知道她的表情，

可以被怎樣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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