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與高更】從一見如故到分道揚鑣

我相信這世上,有人生來便帶著偉大的靈魂和高貴的宿命。

譬如500 多年前的王陽明,被謫貶貴州龍場,

在這裡他日夜反省,感應天地萬物的根本,

傳奇般地頓悟,創立 「心學」。

譬如100 年前的弘一法師,

東渡歸來,卻訣別妻子,皈依佛門,

「一輪圓月耀天心」。

又譬如高更,中年潦倒的他,

為追求心中的藝術,毅然離開了繁華的巴黎,

前往南太平洋上的塔西提島,

宿命般地過上了原始、荒蠻卻自由、隱逸的生活。

保羅·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

法國後印象派畫家、雕塑家,

與梵高、塞尚並稱為後印象派三大巨匠,

對現當代繪畫的發展有著非常深遠的影響。

高更1848 年生於法國巴黎,

三歲至八歲在秘魯度過,

回到奧爾良後他的生活特別不愉悅,

常常逃學,十七歲棄學,

當了七年水手後在法國一家銀行工作,

娶了一名漂亮的丹麥妻子。

二十六歲開始作畫,因想要專心於繪畫事業,

高更放棄了銀行工作,妻子與家人十分反對。

此後,高更窮困潦倒。

1887 年11 月,

高更與法國另一位印象派巨匠梵高在巴黎畫廊相遇,

兩人一見鍾情。

梵高稱譽高更的畫「極富詩意」,

高更則讚賞梵高「關於藝術的熱情」,

梵高與高更在法國一個叫阿爾的小鎮一同度過了62 天

作為印象派的畫家,兩人希望丟棄一切,

給世界留下「一份新藝術的遺言」。

但是由於性格差別,加上創作理念不同,

他們共同度過的日子裡充溢著分歧與爭執,

高更終於不辭而別去了布列塔尼,

而梵高當晚割掉了自己的耳朵,

之後住進離阿爾不遠的聖雷米一家叫聖保祿的精神病院。

高更把繪畫本質看作是某種獨立於自然之外的東西,

當成記憶中經驗的一種創造,

而不是一般所認為的那種通過反覆寫生而直接獲得的直覺經驗中的東西。

在塔西提,茂密的植物、蔚藍的天空、慷慨的大自然、

質樸的民風成為高更創作得天獨厚的藝術給養。

高更在此度過了此生中不多的一段心平氣和的幸福時光。

他堅持繪畫,寫短而美的詩歌:

「南緯17 度,夜夜都是美的……北緯47 度,

巴黎,我相信椰子樹己經不存在,聲音也不再悅耳動聽……」

島上的湖泊鮮艷奪目,

樹木鬱鬱蔥蔥,土地閃爍「流金與陽光的歡樂」,

島上的土著性情溫和,也激勵著他的藝術創作。

高更的畫作,充斥著神秘的象徵色彩,

滿是原始情調,但本質上卻是孤寂的。

而看似隱逸、自由的塔西提生活,

於高更而言,更像是一場孤獨而曠日持久的修行。

他在日記中寫道:

「塔西提是洪水的傑作,在古代的一次大洪水之後,

海面上升,淹沒了原先的群山,

只留下幾座山頂兀自露出,

和攀附在山頂的珊瑚叢。

在面對這片無邊無際的海洋時,

會讓人升起莫名的孤寂之感。」

然而孤獨也沉澱了高更的藝術。

《我們從哪裡來?我們是誰?我們向哪裡去?》

是高更最為宏偉的一部作品。

此時的高更貧病交加,心情沮喪,

他曾決定自殺,喝下毒藥卻被人救活。

就是在這樣極端孤獨中,

高更以巨大的熱情完成了此畫。

這幅畫展現了人類從出生到死亡的過程,

意向綿密,極具象徵意義,

是高更的巔峰之作。

《我們從哪裡來?我們是誰?我們向哪裡去?》

周國平在《愛與孤獨》一文中寫到:

有兩種孤獨。靈魂尋找自己的來源和歸宿而不可得,

感到自己是茫茫宇宙中的一個沒有根據的偶然性,

這是絕對的、形而上的、哲學性質的孤獨。

靈魂尋找另一顆靈魂而不可得,

感到自己是人世間的一個沒有旅伴的漂泊者,

這是相對的、形而下的、社會性質的孤獨。

前一種孤獨使人走向上帝和神聖的愛,或者遁入空門。

後一種孤獨使人走向他人和人間的愛。

而高更在塔西提的創作生活,

從最初的隱遁出走,到最後的「終極天問」,

實現了從「社會屬性」的孤獨,

像「哲學屬性」孤獨的抽離與升華,

也終將個人藝術推向巔峰。

波斯詩人魯米說:

「你生而有翼,為何竟願一生匍匐前進,形如蟲蟻?」

反觀高更的人生,除了潛心沉浸於塔西提的藝術創作,

似乎終身都在孤寂中踽踽獨行,匍匐前進。

而正是這種孤獨成就了他,

讓這顆倔強而冥頑的靈魂,

在藝術的烏托邦里生上翅膀,自由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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