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米粉的記憶

回北京後,氣溫逐漸回暖,南口四面環山,從南口農場吹來的牛糞味的風,時常讓我想起南方。

在南方,這個季節通常只著一件薄薄的襯衣,稻田裡的稻茬在一個冬天的風霜後耷下身體,等待著不久到來的春耕時被翻新,鳥雀在天地間低徊,菜地里晾著新熟的黃瓜和豆角。

人們的早餐通常是白米粥或者米粉,滾熱濃稠的白米粥就著清炒豆角、豆豉果、雪菜炒香乾、腐乳,兩大碗下肚,渾身直冒熱汗。

但米粉總是更正式也更誘人。

在我還是小學的時候,米粉作為一種不易保存的食材,想吃的人家需要每天早晨用大米去交換,通常是兩斤米換一斤粉,我清楚地記得,每到清晨五點半左右,賣粉的人在樓下吆喝:「換粉嘍!」通常我前一天晚上就被安排好起來換粉,那準是我和姐姐打賭輸了的懲罰,年幼的我只穿著秋衣秋褲,一顛一顛跑下樓。更多時候,等我迷迷糊糊醒來時,桌上散著幾副吃剩的碗筷,母親一邊收拾一邊喚我:「快去洗漱吧,我給你炒碗粉」。等我洗漱完出來,整潔的桌面上已經擺好一碗熱氣騰騰的炒粉。

上饒米粉介於桂林米粉的粘糯和南昌拌粉的鬆軟之間,那是一種恰到好處的嚼頭,這種味蕾的記憶讓我對往後滿大街的桂林米粉嗤之以鼻。米粉的做法大致分為炒粉和湯粉,其中炒粉又因其出鍋快、口味足而廣受歡迎,通常一位老道的炒粉師傅,一碗炒粉從下鍋到出鍋不足一分鐘,米粉過水,豬油熱鍋,精肉、青菜炒至半熟,下粉,醬油上色,收汁之前加上半勺干辣椒末和蔥花,粉還沒上桌,辣味和蔥香就遠遠飄來。

相較於炒粉,湯粉更清淡也更適合用做早餐,《平如美棠》中寫到,「用上等粳米製成粉條,極細嫩,湯有葷(精肉)素(豆豉)之分,均極鮮美,傳統食法:用普通扁平菜碗,內盛燙熱之米粉一兩左右,加入相當比例的湯,再加蔥薑末,吃畢再來一碗。」湯粉最出名的要數鉛山湯粉,涮好的濕米粉,撒上蔥姜調料,肉絲用澱粉勾芡後又嫩又滑,再淋上精心熬制的骨頭湯,配上一根炸得金黃酥脆的油條,勝過任何海味山珍。

這些年去過不少地方,吃過各式各樣的美食,但每次回到上饒,匆匆跳下火車,第一件事就是就近找個粉攤,解解久居他鄉的相思之饞,似乎一碗粉下肚,才算真正回到了故鄉,大概米粉之於上饒,就像火鍋之於重慶、牛肉麵之於蘭州一樣,當你想起這座城市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是帶著蔥花和辣味的粉香,這種味道在記憶里慢慢發酵,漸漸就釀成了鄉愁。

前陣子回家,工作後習慣了早起,夾著拖鞋走到廚房,櫥桌上擱著新鮮的濕米粉,母親正佝僂著身子在切肉片、青菜和蔥花,她準是一早走到幾里外的菜市場買米粉,鞋跟上的泥印子烙在廚房的白地磚上,我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好想上去抱抱她,母親回過頭看見我,「起來啦,快去洗漱吧,我給你炒碗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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