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車

文|左鄂

圖|來自網路

公司新來了個司機，叫老劉。

公司的人都說新來的老劉是個奇葩，因為他從來不讓人坐他右邊。就比如說公司開會，老劉就一定要拿個包或者本子把右邊的位置占上，出去聚餐就把衣服放右邊椅子上，尤其開車的時候，絕對不讓任何人坐副駕駛。一開始我們都以為是老劉有個忘不掉的前女友曾經喜歡坐他右邊，他怕觸景傷懷才不讓我們坐，後來看他色迷迷的相，怎麼也不像對待感情受過傷的人啊。可是問他到底什麼原因，老劉也只是苦笑一下，怎麼都不肯說。

這次年會，我早早來飯店佔座，一進門卻發現老劉又早就到了，一如既往的把包放在右邊的椅子上。人就是這樣，你越是不告訴我我就越想知道，我一個箭步衝過去，把老劉的包拿到一邊，坐在了老劉旁邊，而老劉就像觸了電一樣，一下子站了起來。我有些不悅：「老劉你這什麼意思，這麼嫌棄我坐你身邊嗎？你這真的是，小小的動作傷害卻那麼大！」老劉訕笑一下，往旁邊挪了個位置重新坐下，然後對我說：「小楊，你聽我的，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聽他這話，我也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了。可是慾望一旦起來了，哪那麼輕易平息的下去。

年會馬上要開始了，我攛掇我們部最漂亮的小王和珊珊，還有最能鬧騰的大張、胖子和我們坐一桌，商量今天不管是色誘還是把老劉灌醉都一定要把老劉這個秘密挖出來。

席間大張和胖子不停的給老劉灌酒，看喝的差不多了小王點了根煙，吸了一口遞給老劉，挽著老劉胳膊嬌滴滴的說：「劉哥，你的包里到底裝的什麼寶貝啊，每次還要給它佔個位？都不讓人家坐你旁邊，難道人家還沒你的包重要嘛～」老劉吸了口煙，一把攬住小王的腰說：「這世上什麼東西能比你更重要啊～不過，你再重要畢竟不是我老劉的啊，哈哈。」胖子在旁邊起鬨：「劉哥，你話這麼說可不對啊，什麼叫沒有比小王更重要的，難道我們珊珊不重要嘛？」「重要！重要！哈哈，都重要，可再重要跟我老劉有什麼關係，你們別想從我這套一點話出來。」珊珊坐不住了，敬了老劉一杯酒：「劉哥，只要你今天告訴我們你右邊為什麼不讓坐人，今天我珊珊就是你的。」「對，劉哥，只要你把故事講出來，今天我小王也跟你走！」看著坐席的兩個姑娘都這麼豁得出去，我和大張、胖子也放下豪言：「劉哥你看！你只要講個故事，這倆姑娘今天都跟你走。你們今天所有花銷我們哥仨報銷！穩賺不虧，你考慮一下吧！」

老劉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屁股，把煙蒂扔地上用腳碾了好幾下，然後抬起頭對我們說：「我不告訴你們是為了你們好，那既然你們一定要知道，我就有幾個要求，你們必須做到，要是做不到我就不講了。」我們同意後老劉就開始提他的要求了：「一，我講故事期間，你們不許打斷我。二，必須有個人坐我旁邊。」

因為是我提的議，所以理所應當也就是我坐在了老劉旁邊。老劉說：「我年輕的時候啊，是跑長途車的。那時候交通不方便，尤其是偏點的地方，開一晚上都看不見個人影，更別說是輛車了。這地界一偏呢就愛發生點奇怪的事，我們長途司機走南闖北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擱你們啊，早嚇得尿褲子了。」

「切～」我和大張不屑，老劉也不搭理我們，繼續講：「不過啊，也正因為這個，跑長途車特別來錢。我十幾歲就跟著我們村的人跑車了，帶我那人姓郭，我就叫他郭師傅。郭師傅跑長途車跑的久了，路上可能遇見的怪事他都給我提前打好招呼，比如什麼陰兵借道啊、什麼冥婚啊、什麼鬼打牆啊、什麼岔路鬼啊、什麼借身還魂啊，郭師傅都有經歷，也都知道要怎麼做。比如說遇到突然起霧就趕緊停車，因為我們路段基本都在北疆，大戈壁灘怎麼會有霧呢，有霧就是有古怪。這古怪也分好壞和不好不壞的，比如這陰兵借道就不好不壞，只要你不衝撞他們一般是不會有事的；這冥婚就要小心了，陰間大婚講究很多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沾惹不好脫身；這鬼打牆呢就是好鬼知道前方有惡鬼，好心把你先困住；這岔路鬼就是故意用障眼法幻化出兩條路，不論你走哪條路都是懸崖斷壁；至於這借身還魂聽名字就知道是壞的了，而且是脫不了身的。你們現在看你們身邊，真的以為全都是人么？其實不然，你看那諂媚阿諛的人像不像狐狸精，沒準他就是被狐狸精借身了的。」

小王和珊珊聳了聳脖子，環顧了一下四周，如有所悟，老劉接著說：「可是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你們知道這世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不是死亡，是永無止境，日復一日的重複。希臘神話里西西弗斯觸怒眾神受到的懲罰就是每日把一塊巨石推到山頂，然後石塊滾落，西西弗斯再推上去，日復一日，永無止境。諸神認為沒有比進行這種無效無望的勞動更嚴厲的懲罰。」

「別賣關子了，趕緊講吧！」「平日里都是我白天開車，老郭夜裡開。後來看我也比較熟悉了，而且那天月光很好，道路很明亮，郭師傅實在撐不住了就換我夜裡開，郭師傅去休息，他跟我說，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叫醒他。因為從來沒有開過夜車，所以那天我很興奮，一點困意都沒有。開著開著，我發現前方有輛轎車，因為地方偏、人煙稀少，又是半夜，看見路上有輛同行的車別提有多高興了。我就一腳油門，把速度提到１２０，想並過去打個招呼。正在我加速行駛的時候，老郭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站在我身後說『停車吧。』『為什麼？』我問。老郭說『那不是這個世界的車，你再不停咱們一車人都得死這。』」

小王和珊珊嚇得忍不住摟在了一起，我清了清嗓子問：「不是這個世界的是哪的？」「我也問，老郭說，『你看那車是不是沒開燈？』我這才反應過來哪不對勁，大半夜的，這車居然連個近光都沒開，不過抱著僥倖心理，我還是問了句『是不是司機看今晚月光不錯，不開也沒事？』老郭說『你把霧燈打開。』我打開一看嚇得差點魂都丟了，那個車速度很快，我踩到１２０都追不上，可它的輪子卻紋絲未動，車輪旁的地面上月光照得白花花的，白花花的詭異，車的影子一點都沒投在地面上。我驚得一腳把剎車踩死，可是已經晚了。」

「晚了？！怎麼晚了？！什麼意思？！你是人是鬼？！」我們幾個忍不住同時喊了出來。老劉示意我們不要打斷，繼續講：「我一腳剎車踩下去，車速太快沒有馬上停住，車子保險杠撞到了前面的車，那感覺，不像是撞到了硬物上，反而像是撞到了一團棉花上，車上的乘客沒有一個被驚醒的，我卻出了一身冷汗。前面的車因為這一撞也停下了，我看見那司機回頭望向我，那人相貌和平常人無異，皮膚卻隱隱透明，我能看見他臉皮里透出根根分明、路徑清晰的血管還有白色的骨頭，最嚇人的是他的目光，彷彿能一眼看透人的靈魂，我當時已經被嚇傻了，不知道怎麼辦。老郭反應快，立馬坐在我身旁指揮我『小劉！快！掛倒擋！退出去！讓他跟上我們就死定了！』聽到老郭聲音我也清醒了，立馬踩離合、掛擋、油門踩到底倒車，倒了半天，里程錶顯示我們已經行駛了將近兩公里，我把車停下，看到前面的車沒了正要鬆口氣，老郭聲音顫抖著跟我說『小劉，你看咱們是不是就沒有動？』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樹還是剛剛的樹，路還是剛剛的路，就連我們停車時的彎度都沒有變。我腿抖的像篩糠一樣，手已經握不住方向盤了，出於求生的本能有一次掛擋、倒車，然後又一次發現回到了原地，我就不停的掛擋、倒車、掛擋、倒車、掛擋、倒車……」

我聽的已經額頭出汗，正想伸手擦一把臉上的汗時發現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根安全帶，前方是盤山公路，老劉在我左邊臉色煞白握著方向盤「操！又回來了！怎麼辦，老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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