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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主持人曾經是個很不錯的行當

作者:程鶴麟 鳳凰衛視《時事辯論會》主持人

2000年剛過去十幾天,程老漢還在北京上班,見到正在北京拍戲的影視大腕張鐵林,張鐵林對程老漢說了這樣一句話:「主持人不是個行當。」張鐵林是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專業的畢業生,曾經在鳳凰衛視當過娛樂資訊節目的主持人,他很慶幸自己後來及時歸隊當演員,沒有繼續當主持人。

但電視台的人並不這麼看待主持人。

程老漢畢業於北京廣播學院電視系,1996年初至2000年中在鳳凰北京節目中心工作期間,偶爾會被母校請回去講課。每次講課,系裡的老師會陪著我到教室,向聽課的同學簡單介紹我。有的老師比較熟悉我,會說程鶴麟是很資深的電視人,曾經怎樣怎樣。有的老師不大熟悉我,講不出程鶴麟曾經怎樣,便胡亂說些「著名」啊「前衛」啊之類的空話。每次講課,最使我窘迫的就是這一刻,不論那老師講的是實話還是空話。因為不論那老師怎麼說,聽課的同學面對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著名」的程鶴麟,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後來我學乖了,學會了給自己找台階。當負責向學生介紹我的老師走後,我就會毫無愧色地笑著對茫然的同學們說:將來諸位的命運和我會是一樣的,只要你們像我一樣,不當主持人而當編導師傅製片師傅撰稿師傅攝像師傅燈光師傅化妝師傅,你就是再優秀,也出不了大名。電視是一個「大家幹活主持人出名的行業」。

這勁頭,就像現如今相聲演員岳雲鵬講到自己沒念過幾年書的時候都會加上一句:「怎麼啦?我驕傲了嗎?」

程老漢說這話的本意是為自己幹了這麼久還沒什麼名氣找個台階,其潛台詞是:其實我很優秀早該出名,你們不認識我,不怪你們也不怪我,只怪電視這個奇怪的行業有這麼個奇怪的行業邏輯。大約是我的話正好撓到了同學們的癢處,那些未來的電視師傅們於是報以熱烈的掌聲。

大約電視台里許多人都跟我一樣明白,要出名就得當主持人,所以現如今在電視上當主持人的編輯記者實在是太多了,不管是大舌頭的還是滿臉跑牙的,不管是瘦的胖的俊的丑的,也不管主持水平怎麼樣,先混個臉熟再說。一位原先的撰稿師傅就說過:與其我寫好了稿讓他們(指播音員)背誦,還不如我自己直接對觀眾講。一位跟我一樣利用職便硬擠上屏幕主持節目沒商量的節目負責人說:這多好,不用多道手續麻煩播音員了。

【以上兩位都是真有其人,那個撰稿師傅是女性,姓名縮寫是:ZY;那個節目負責人是男性,姓名縮寫是:MGL】

電視師傅取代播音員當主持人,這是西風東漸的結果。在電視的發祥地歐美國家,電視新聞節目的主持人從來就是編輯記者,他們那裡沒有什麼播音專業,那裡的觀眾不知道中國還有一種叫做「播音員」的人專門照本宣科念別人寫的稿。在歐美的電視台里,坐在演播台上的多半是資深的記者編輯。跟中國現在的情況一樣,歐美的主持人胖瘦俊丑全有。

美國科幻大片《哥斯拉》就透露出這樣一個消息:美國的電視記者們也個個都巴望著上演播台當主持人,但他們爬上這個檯子不是靠字正腔圓的朗讀能耐,而是靠做外景記者積攢當主持人的本錢

。像著名的丹·拉瑟,在沃爾特·克朗凱特佔據演播台的時候,就只好到處跑外景。拉瑟很出色,所以克朗凱特退休時主動推薦了他來接班。1997年香港回歸時,拉瑟他老人家不遠萬里把演播台從美國移到香港來,做直播。

電視師傅跳上演播台當主持,其理由多種多樣,肯說出來的理由都冠冕堂皇,但潛在的理由其實還是這個行當實在容易出名。崔永元就說過,《實話實說》的製片人時間最初找他當主持人時對他說了兩句話,「第二句話說:你小子出名了,別忘恩負義。」(《真話實說·名主持人訪談錄》第59頁)

學習電視編導出身的廣播學院電視系教師張紹剛,現在火得不得了。他最初主持的電視節目是央視的《健康之路》,最密集地大出風頭是在1998年抗洪救災特別節目《健康之路·抗洪防疫》中,一連幾十天在《焦點訪談》之後大講災區防病防疫。節目才播了十幾天,這廝就得意洋洋地對程老漢說:「你看這才幾天,我走在大街上居然就有人能認出我了。」小子委實發了一回「國難財」。嘗到甜頭的電視師傅們就再也不肯下台。像張紹剛,廣播學院的課得講,還當班主任,電視台的節目一回也不落,現在都上了《吐槽大會》,跨界去了娛樂圈,紅褲子綠帽子都敢穿戴,端的是網紅一枚。

竇文濤畢業於武漢大學新聞專業,河北人,普通話好,碰巧有一個好嗓子,所以在廣東的一家電台工作時就是既當采編又當主持人,竟贏得了首屆金話筒獎。到鳳凰衛視以後,他曾經一直作為一個受編導擺布的主持人出現,但他絕不是編導的傳聲筒,因為他自己會思考。後來他乾脆重操舊業,自己當編導當監製,主持完全自說自話的《鏘鏘三人行》。在做出這個決定前,他曾對程老漢說,《時事直通車》那樣的節目,其實換誰都能主持,越來越覺得沒勁了。真是一點不錯,那樣的節目做久了能讓主持人失去自我——當你每次都是在播出前個半小時來到編輯部,拿起編輯寫好的稿件做做準備,然後就開始錄像,長此以往你就懶得思考了;起碼你將跟觀眾一樣,是在節目播出後才有時間思考——我曾經問過一位同行,我說你們那個著名節目的那些記者出身的主持人,如今跟播音員還有什麼區別?在1999年的最後一天,文濤又對我說,他覺得做大型直播節目的主持人其實也很沒勁,跟《鏘鏘三人行》的感覺完全不同,一點自主都沒有。這位電台DJ出身的主持人覺得,還是做電台DJ的感覺好,那真叫「收放自如」,完全自主,他說在大型直播的演播室里,你不知道下面的鏡頭會是什麼,硬著頭皮跟著感覺走,實在彆扭。

不過,時間是一把鋒利的殺豬刀,不僅殺掉我們的青春,還殺掉許多行當。今時今日,電視主持人已非當時當日可比,你要不像張紹剛那樣跨界去做網紅,混個臉熟可以,其它就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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