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思念

跟外婆聊天，無意間說到外公，我告訴她清楚的記得外公走時的情景，記得他離開我們已有多少年，雖然他走時自己還很小，但印象深刻，仍時常想起他。

因為外公和爺爺都是被癌症帶走生命的，所以一直以為外公是跟爺爺同年離世的，現在才發現自己記憶有錯。原來外公是在第二年春天走的。

關於外公，記憶最深的就是他端坐在門前老犁樹下吸煙，眼直視前方山坡，陷入沉思。還有爺爺病重時，外公也被查出癌症並且是晚期，那晚他在我家裡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跟爸爸聊了很久很久，外面的天很黑很黑……

再者就是爺爺「五七」送葬時，長長的隊伍走後，原本喧鬧的家裡頓時安靜下來，外公一個人默默坐在我家門前，吸著煙，望著送葬隊伍。而我正站在遠方靜靜觀察著這一切。年幼的我讀不懂外公的靜默，多年以後我才領悟，平靜的背後外公經歷了怎樣的洶湧澎湃。有些東西真的需要經過歲月的積澱才會明白，才會領悟。沒有許許多多的失去，就不知道珍惜此刻的擁有。

外婆糾正了我記憶的錯誤，她說外公去世已經十三年零多少月零多少日(我沒有認真記住多少月和多少日，我只知道外公六十六歲去世，他與外婆同歲，而外婆已經七十九歲了)。當我聽到這些數字時，無語凝噎。如此具體準確的數字，代表了外婆對於外公日日夜夜的思念啊！自從外公過世後，這麼多年外婆從來沒在我們面前主動提起外公。我以為她漸漸淡忘，不在傷悲外公的離去。卻不知外婆是在用表面的不在乎，來掩飾心中的思念，深情藏於心！原來不提及，只是為了更深的銘記。

我不知道外婆在想念外公時的煎熬，回憶曾經在一起時是怎樣的心情。但我知道她的這種心情不會對我們下輩訴說。外婆她們那一代人感情含蓄內斂，什麼都埋藏於心底。年輕時都羞於表達的東西，年老時就更不可能表現出來。於是深深隱藏，死死壓心底。因為表面的平靜，讓我們忘了她內心的深情，忽視了對其關懷，忽略了她的心裡需求，導致她的寂寞無奈。

聽著外婆念叨那確切的數字，洞曉外婆心裡那深藏的秘密。我瞬間明白了她這些年的煎熬。外公從未離開，因為他一直住在外婆心裡，常伴外婆左右。

外婆對於外公這一思念的方式，讓我想到那些失去伴侶的老人們。突然看穿了，他們都默默地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思念伴侶。兒女們給於了他們物質的滿足，卻給於不了精神的充盈，甚至有的連物質也給於不了。而心中住著的伴侶，卻能給予所有期許。

外婆年齡越來越大了，幸好身體還很健朗，起居飲食都能自己打理，讓人很寬心。回家時總要去看看她老人家，總覺得能有這樣一位高壽長者是一種幸福，心裡倍加珍惜。所以她跟我嘮叨的任何東西我都會認真聽著，並且享受著。因為老一輩人里除了曾祖母健在，就剩下外婆了，所以我特珍惜。爺爺和外公在世時，自己年幼不懂得，現在懂得了就要緊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