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烊千璽:花未綻放,已有苗頭
2017年11月28日,北京五棵松體育館內,音樂響起,燈光漸亮,易烊千璽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腳椅上,單手握住紅色話筒,緩緩唱起《Boyfriend》。
當鏡頭拉近時,他看上去尚未完全脫去稚氣,但與過去相比,眼神中已有幾分專屬於大人的氣息。這是易烊千璽17歲的第一天,成長被凝聚在不到兩小時的演出里。他在表達自我,也在接受檢閱。
某種程度上,易烊千璽是在眾目睽睽下長大的。被關注貫穿著他過去多年的生活,兒時奔忙多數出於長輩願望。現在,他說起自己反感上台前總被要求多笑,語氣中有絲不好意思,但不容置疑:「抵觸,當然抵觸,現在有的時候也抵觸。」
他知道如何迎合公眾對「乖」孩子的期待,但他更滿意長大後的狀態,掌握選擇權,笑容也只在某些時刻真我綻放。
你可以將他定義為耀眼明星、勵志榜樣或時代寵兒。但他也和所有正值青春的人一樣,面臨最普遍的迷茫與困惑。
他出道早,那時覺得幸運,年紀輕輕就能四處長見識。現在,工作呈幾何級數增長,猛然回望,驚覺很久「沒有回到自己的生活里來」,「這種時候,特別想有時間充實自己」。
「有一天如果我不再轉來轉去工作的話,我能做什麼?」
易烊千璽的17歲不過開始數月,已足夠忙碌:他受邀觀禮格萊美、拍攝主演電視劇《長安十二時辰》,真人秀《這!就是街舞》中,他是年紀最小的導師。馬雅可夫斯基1915年寫下的長詩《穿褲子的雲》被拿出來重新討論——因為易烊千璽在藝考時朗誦了它。
不過,相比這些,易烊千璽更願意將「成績」描述為:他更像自己了。
5年前,以少年組合 TFBOYS 出道,陽光上進的形象收穫大量擁躉。標籤加持,他那時總在上台前被工作人員提醒「一會兒上台後多說話」,熱情的粉絲也會在將相機對準他時沖他說:「笑一個,笑一個。」
「你知道這個笑是假的,可能拍出來效果還不錯,但是內心覺得特別彆扭,每次都特別抗拒。」他很早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兒,但沒有直接表達過,拒絕的方式是默默不做。
反抗有效。起初還會有人反覆提醒他。時間久了,他的性格一點點兒彰顯出來,也就少有人再對他提類似要求。
顯著的變化始於最近一年。易烊千璽開始更多個人工作,他掌握主動權,尋找適合自己的音樂與影視作品,步調穩妥,狀態也舒展開來。他在生日會前夕發布了兩首英文單曲《Unpredictable》和《Nothing to Lose》。他被前者的歌詞「I livea life,unpredictable(我要的未來,無法預測)」打動,視之為當下生活的寫照,未來面目模糊卻也令人嚮往。
後者則用來表達他與粉絲的關係。「I would travel to the moon,if you be there with me too(我可以飛奔到月球,如果你願與我一起)」,「就是這種互相擁有、互相跟隨的關係」,易烊千璽解釋。
他如今的成績離不開粉絲。如果說他的歌舞、表演連同人生經歷安慰了粉絲,那麼,早期,他則受益於他們。出道初期,他在粉絲的陪伴下迅速走紅,成名路上,鮮花外還有質疑。他當時年紀小,處境複雜,難免失落,粉絲的留言及時鼓勵了他。
他們伴隨他成長。一旦有了自我意識,便要在按部就班繼續成功經驗與自我突破間做出選擇。他選擇了後者,他不再想「扮演」那個只會甜笑、迎合期待的孩子,他甚至不太看過去的作品,那常常讓他感到「不好意思」。
易烊千璽努力讓外界看到他的成長,但回家時,他只想做回孩子。他也曾擁有短暫但愉快的童年。過去回老家,他總和哥哥姐姐們到山裡玩兒,像所有尋常孩子那樣放鞭炮或撒歡兒跑。現在,迎接他的是應接不暇的提問,「長輩會問你平時演出有什麼好玩兒的事兒,春晚現場有什麼好玩兒的。」他在一次採訪中回憶。
「長大」與「不想長大」就像天平的兩端,易烊千璽立在中間,尋求平衡。與此同時,他還要面對自我認知加深後的失落。他記得去年夏天的一場對話。對方是資深媒體人,「一個特別厲害的姐姐」,跟他天南海北地聊,聊著聊著,對方突然問他:「你有沒有什麼自己的樂趣?」
他一下愣住,想了半天,「我自己的樂趣?我就是工作,工作完可能就沒什麼事幹了。」他悵然發現,那些被工作剝奪的時間原本可以用來完成「好多好多事」。
成名後感嘆失落,這並不罕見。易烊千璽在意的是自己的不夠充足,他誠懇地說他過去看書少,念到初中,除課內要求必讀的書目外,他只看過《魯濱孫漂流記》和《小王子》。這兩年他有意看書,最近讀余華,《第七天》、《活著》、《許三觀賣血記》他都看了。他想用工作之外的時間,充實自己,同時尋找一個答案——「有一天如果我不再轉來轉去工作的話,我能做什麼,我想找找這些。」
少年時代
除工作外不知能做什麼的說法或許緣於自謙,起碼外人看來如此。
若不細究精通程度,易烊千璽掌握的技能至少包括葫蘆絲、魔術、變臉,以及各種名目的舞蹈。
他比一般人更早開始為未來做準備。他生於2000年——名字易烊千璽來源於此,父親姓易,「烊」字在當地有歡迎之意,「千璽」諧音千禧年。他兩歲那年隨父母從家鄉湖南懷化來到北京,從此被各種興趣班包裹。
父母從小教育他要成為與眾不同的人。但他那時對此並無清晰概念,只是懵懂地按大人的指示行事。
代價是失去童年應有的樂趣。他後來在不同場合回憶過的童年趣事包括:和母親摘草莓、與父母看電影、逛公園,以及小學時和男孩們一起拿掃把丟桑葚。
記憶有限得很。後來拍攝電視劇《我們的少年時代》,劇組在學校,休息期間,他架在欄杆上,看學生在操場上玩耍,對身邊的工作人員感慨:「你看他們多好,又能在學校玩兒,又能上學,多輕鬆。」
等他真正成為「與眾不同」的人時,他很少回溯年幼時的辛苦。被視為辛苦佐證的是他在3周年粉絲見面會上念的一封信。一連串兒感激後,他說出「一直藏在心裡」的話:「其實,小時候被爸媽寄予厚望的千璽同學有些累。所以,我想對過去的自己說,抱歉之前只看到你不好的地方,給了你很多的壓力,因為急切地想讓你變得更好,所以有了抱怨和責怪,對不起。」
另一個被反覆提及的細節是,兒時,他從居住的昌平到北京市區學習才藝要坐兩小時公交車,他就在車後換衣服、吃飯,晚上六七點到達場地,九十點鐘下課,坐末班車回昌平。
「應該沒有幾個人經歷過我跟千璽之間的這些東西,真的很辛苦。」他的母親在一檔綜藝節目上回憶,眼眶濕潤。
2012年的一次選秀比賽,從舞台上下來後,有人採訪他:「你學習很多東西,然後沒什麼時間去玩兒,你也覺得很開心是嗎?」
他頓了一下,很快否認:「沒有,不是很開心,就是習慣了那種。」那年他12歲。
「習慣」所言不虛。他5歲開始參加各類比賽及節目錄製,一直不溫不火,一次次試錯,他在很長時間內並未找到方向。
2012年的這場選秀,他成績一般,命運的軌跡卻就此扭轉。他的舞蹈才能、內斂吃苦的性格被人挖掘, 成為少年偶像開始發展。第一次感受到粉絲的喜愛是2014年,第一次粉絲見面會,地點是重慶某商場內,見面會匆忙,全程不到1小時,台下尖叫、快門聲不斷。「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我」,他感到困惑。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新的人生已經在腳下徐徐鋪開,一年內迅速走紅,拿獎、代理廣告、登上央視中秋晚會舞台。
千璽從小到大都很安靜,相伴多年的工作人員對此印象深刻。剛出道時,工作人員常開車接送他,車上,兩人基本全程零交流。易烊千璽習慣坐在車子後排座位上,玩一會兒手機然後睡覺,以至於讓人一度不知如何了解他的內心世界。
「他那時候靦腆,會不好意思,不善於表達,不舒服的地方也會自己忍著」,工作人員笑著回憶起當年他的青澀。
接近半年,兩人才有了第一次非工作談話。那次,工作人員送易烊千璽去國貿二期參加活動,易烊千璽主動坐在副駕駛座上,與他聊了幾句。
安靜是他的常態,他最好的朋友是自己。每當獨處的機會到來時,易烊千璽會將自己鎖進房間。他曾向人描述過兒時獨自在房間內進行的小遊戲,他用紙張疊出各類角色,主要是軍團,裡面有士兵和首領,有時還有青蛙,他想像自己是帶著翅膀和利爪的勇猛武士,展開一場廝殺。
他有一套社交理論:人人都有根連線。當他想與誰加深聯繫時,連線就會明確地伸向對方。但多數時候,這根連線淡淡地、若有若無地懸掛在他與他人之間。他說自己性格被動,這種被動中又暗含主動,畢竟,發射連線的權利掌握在他手中。
一堆孩子在一起,他總是「最安靜、最不鬧騰」的那個。相比參與熱鬧,他更享受在一旁默默觀察,「我會看每個人的動作細節,想像他遇到各種情況時的反應」。
當他卸下藝人身份,回到學校時,他也更傾向於只與固定幾位同學來往,「我是不太喜歡跟所有同學玩在一起的那種,有那麼兩三個就夠了」。
細究之下,兒時的安靜或許是性格底色,卻不是歷經世事後的忍耐、淡然。他承認,「那個時候我其實也不知道我的性格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遇到大事的時候我究竟該怎麼去面對,怎麼去應付這些。」
要到長大之後,遇到的事情多了,他才建立起處世之道與解決問題的方式。
儘管這種方式仍然瀰漫著一如既往的「安靜」。這兩年,他越來越主動,會揣摩項目,權衡工作是否適合自己。交流通常簡化為選擇,「他可能不會講那麼多過程,A 或者 B,他就說,肯定是 B」,工作人員有時想不通,「這個事情大家都知道應該是 A,為什麼選 B 呢」,但時間總是告訴他,易烊千璽判斷正確。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17歲生日會到來前,負責宣傳的工作人員隨手將生日會主題名稱一一記在備忘錄里,拿給易烊千璽挑選、討論,易烊千璽挑中被她排在最後、打算淘汰的「逢涼野性」。她勸阻他,詞義不明、傳播度不佳。易烊千璽卻表現得很堅定。直到生日會現場,事實再一次證明了易烊千璽的判斷力。「他有靈性,對審美天生敏感,他做的很多選擇被大家喜歡。他很直接,而且他是一個有勇氣也有主見的人」,這是工作人員對他的評價。
不過,在面對社會時,他還是個孩子。
他曾是被看著長大的,如今,他被年齡更小的人追逐。常有孩子對他說:「千璽哥哥,我看你跳舞,我也想去學跳舞。」成長意味著責任,責任帶來壓力,這有時讓他覺得負擔過重。
還有些時候,他感到時間被剝奪。他一度喜歡想走就走的旅行,現在,這樣的旅行變得奢侈,限制他的是時間和身份。
五月天的歌曲《成名在望》的 MV 里,易烊千璽扮演為音樂夢想與家人、兄弟鬧翻的年輕人。MV 中,主人公送外賣、在街邊賣唱、修理汽車、發放傳單。這些生活經驗他都不曾有過,鋪就他人生道路的是無數次練習。
他試著理解對方。MV 中的小木屋是主人公內心世界的寫照,經歷過他人闖入、雨水澆灌、名望挾持,毀滅又重生。拍攝時,易烊千璽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是最後僅存的那麼一點點兒地方了,開頭是打著槍進來的,很殘酷」,易烊千璽淡淡地回憶當時的「激烈」。
他呢?「激烈的部分在我身上很少很少」,他想了想,又說,「小時候乖乖的也不會表現出來,現在有些時候,條件限制我不能去做一些事,內心也會特別抗拒,特別傷心。」那些時刻,他的「小木屋」便像 MV 中描述的那樣殘破、漆黑一片。
但更多時候,躲在「小木屋」里,他感受到的是不被關注的自由。
不可預測
易烊千璽的情緒只有在拍戲時外放。他把那點兒「激烈」投射在戲中人物的喜怒哀樂上。
電視劇《長安十二時辰》中,易烊千璽飾演李泌,靖安司主腦,一個忠臣。善於忍耐與後發制人,他總在平日清高沉穩,又在身處險境時殺伐決斷。
易烊千璽喜歡李泌的全情投入,他罕見又直白地表達對角色的喜愛,一連用了兩個「特別」:「我覺得這個角色會特別好,跟以前的角色特別不一樣。」
演員被動,等來喜歡的角色堪稱幸運,但這並不意味著旗開得勝。他非科班出身,人生經驗也有限,拍戲期間,他經歷過劇烈懷疑。
其中一場戲,敵對的一方殺到靖安司來,李泌應付不過來,由人帶領,從旁邊的小道偷偷逃走,回望靖安司,僅剩一兵苦苦死扛。
這一回望需要他情緒爆發,他事先並不知道此處要拍特寫,他剛從情緒中走出,退到一邊休息,準備下一場。得知消息時,「直接蒙了」。機器已經架好,工作人員就位,就差他了。導演幫助他分析情緒,他就在一旁醞釀,一度找不到感覺,只覺得時間嘩嘩地從身邊飛快溜走。
四周空氣安靜又緊張,「所有人都在等我,我就特別討厭這種感覺,情緒就更出不來了」,他突然自我懷疑,「我是不是當演員的這塊料?我以後還適不適合演戲?當時就特別想回去自己待著」。
這場戲最後順利完成,但他並不滿意。後來拍攝另一場戲,他演得過癮,心情才又慢慢恢復。
但懷疑的底色一直在,與完成任務的喜悅不斷交織。好像必須這樣,嘗試、自我否定,再嘗試、自我確認,在一次次懷疑和確認中,一點點兒進步。
演戲如此,其他也是。一個從小被關注的人勢必被各種期待包裹,在尋求自我的道路上,被迫成長的痛楚、推翻他人既有印象的艱難、面對自身匱乏的失落與懷疑,這些他都經歷過。
他主動說起一件事。那年他拍了支廣告,裡頭有個後空翻的動作由替身完成。粉絲不知,稱讚他厲害。
他就想嘗試,打算在那年生日會上表演。他斷斷續續練了2個月,期間工作不斷,那時他正在錄製一檔體能類真人秀,每天耗盡體力,收工回去繼續練習,腰被拉得生疼。生日會前一天他還沒能練出來,第二天臨時換了別的「大招」。
事情並未就此擱置。第二年,3周年生日會上,他展示了這個後空翻。成功的那一刻,他充滿喜悅。
他原本想藉此說明自己曾經如何試圖迎合他人期待。
「這種高興不單單是因為滿足了別人的期待,也有跟自己較勁兒的部分吧?」
「對,」易烊千璽點點頭,「我做事情是這樣,我要練一半放棄了,旁邊知道我在練的人肯定會覺得我堅持不住了。」
那年他給粉絲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未來的易烊千璽,我向你保證,我會走好現在的每一步,所以,也希望你繼續,興緻盎然地與世界交手,一直走在開滿鮮花的路上吧。」
這句話後來成為單曲《Unpredictable》封面設計的靈感來源:一條開滿鮮花的道路,一雙赤腳,站立其上。
畫面安靜,安靜中又帶著一點兒不可預測。 現在,這條路上鮮花開好了嗎?「含苞待放,沒有特別綻放,但是已經有個苗頭了。」易烊千璽說。
攝影:梅遠貴 創意總監:Vicson Guevara
時裝總監:Anson Chen 編輯:李典 文字監製:何瑫採訪、撰文:方也
化妝:張團團(東田造型M.A.C)髮型:賀志國(東田造型)時裝助理:張晨蕊、劉寒冰統籌:陳蔚場地:上德大象歡迎你來微信公眾號 GQ實驗室(ID:GQZHIZU)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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