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陳述 | 你綁架了你自己

你綁架了你自己

艾什的作品《量力而為》正在「要空間」進行著，今天已經進入到第五天了。他的作品是一個行為項目，每天上午9點到下午5點持續打磨展廳里一平方米的地面，並且將打磨下來的粉末以每小時最低工資的價格出售。他的本意是探討藝術家作為廉價勞動力所產生的價值。用他的話來表達，就是「藝術家的身份在此被消解而同時又得以確立，作品價格與價值的關係也在這一行為過程中被質疑。」

在作品實施的過程中，他發現「打磨地面是一件逐漸變得艱難的事情」，能打磨出的粉末也越來越少。這跟他起初的預設好像不大一樣。從他第三天打磨後寫出的一段文字中，能看出他心理上所發生的變化，能感受到他開始為陷入的窘境彌補缺失。他不僅僅意識到他的廉價勞動力越來越產生不了價值，而且在藝術上要學術地把話語圓回來也不那麼好辦，留下的好像只有一種死磕到底的節奏了。

在YELLER群里，我給他的留言是：你綁架了你自己。提線木偶的兩頭都是你。他回復：有趣的視角，容我想想。

打磨到第四天，他又寫了一段文字，他說「精神和身體到疲憊都到達了一個極點。中午開始發燒……」，又說「我不再是一個自由都人……」如此云云。

作為觀者，我有諸多猜測。艾什的行為計劃是一周，想像中這一周的時間，地面照例應該打磨出一個明顯凹陷下去的形狀，而且每小時裝進瓶子里的粉末正常進行，瓶子數量也不斷增加，這是他作品外在試圖想看到的結果。但實際的境遇在告訴他，他在經受的是一場磨難。他原本是自信地把自己拴上了賭桌，結果發現手上抓的其實是一副爛牌。他已經下不了桌面了，他想起了自由，想起了高牆……他質押了自己，又無法撕票，他必須扛住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拷打。

過程中是拷打，還是對自己的拷問？我們不得而知。也許打磨地面的手依然機械地來回動著，而心理與腦子裡一些懸而未決的問題會不斷襲來。好像有某種尊嚴是視覺看不到的，只有他自知；一些自問自答的形式外界是看不到的，只有他自知。作品是否一開始就已經埋下了一個結構性的缺陷呢？這是我的猜測。他沒有想到上海的水門汀是如此地堅實，硬是把他的廉價勞動力「藝術」不起來。也許這件作品只能尋求另外的解法了，這就是肉身通過精神的提攜，上升到一個新的維度，作品在內在的暴力與可疑的勇氣之間完成於體內。這一切都不需要外界再看了。

我覺得這是一件在過程中運思與承受的作品。運思在簡單的邏輯中重新起步，作品念茲在茲，由外而內，在被看與憬悟之間自我去魅。

金鋒，1962年出生於上海，畢業於南京師範大學美術系，他是現在仍然活躍在當代藝術舞台中央的重量級先鋒大神。他在作品實踐之餘還對當代藝術的本體及意義進行了大量的思考和探索，並將其思考以隨筆的形式書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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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尚未對藝術有明確的定義」——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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