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這碗湯，我穿越了

孟婆湯讓人遺忘，這碗參湯讓人還陽……

01

我至今還記得二十多前那個午夜，阿琅風塵僕僕地回到彌生店，懷裡還抱著一個孱弱的嬰孩魂魄。

「九兒，把這孩子封於祭台之下。」他隨手將那縷魂魄丟給我，頭也不回地進了丹房。

阿琅把自己關在丹房裡整整一個月，我和阿鸞不敢打擾他，可是眼見著祭台之下的孩子越來越虛弱，我倆除了把庫房裡各種奇珍拿來給那孩子進補之外，也沒什麼別的法子。

「琅大人在丹房整整一個月，煉出食發鬼的靈殼，才保全了你的魂魄不散。如今你這樣糟踐自己，怎對得起大人當初一番辛苦？」我坐在青宴身邊，心裡莫名抽痛。

從他被阿琅帶回來的那天，我和阿鸞照顧了他二十多年，我早已把這個少年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

後來，阿宴為了他凡世的妹妹，幾乎魂飛魄散，最後關頭，幸而有他妹妹的魂魄入葯，救他一命。

從那天起，阿宴便如死了一般，不吃藥，也不說話，把自己關在祭台下。

「阿宴，聽姑姑的話，把葯喝了吧。」

青宴身上遍布燒傷的疤痕，形容可怖，我看著他的模樣心裡難受，忍不住背過身去擦了把眼淚。

「姑姑，別哭了，」阿宴終於開口，他的喉嚨被大火熏壞了，聲音嘶啞得厲害，「我喝葯就是了······」

阿宴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琅大人不著調，阿鸞時常也是見不到蹤影，小阿宴就跟著我打理藥材，歸檔記案。

偶爾我煮葯的時候打了盹，他就蹲在旁邊幫我看著爐火。

他越是這樣早慧，我越是心疼。

「姑姑，」阿宴從我手裡接過葯碗，「我不該活著······」

他低垂著頭，眼淚一滴滴落進葯湯中。

「說什麼傻話！」我止住阿宴的話，卻被阿宴抓住了手。

「姑姑，我後悔了······」少年的臉埋在我的掌心，「姑姑，我求過大人，可大人只說世間事因果已定······」強壓在喉頭的哽咽找到了出口，悲戚的哭聲帶著巨大的絕望，從指間一直傳到了心裡。

「姑姑，你能幫我救救青漪么？」

阿宴從小不曾求過我什麼，只是聶青漪的魂魄早已用來修復阿宴的傷了。

可，也不是全無可能······

聶青漪的魂魄修復的是食發鬼的靈殼而已，阿宴棄了那靈殼，我便有法子將聶青漪從那靈殼中召出，屆時兩個魂魄投身凡世有何不可？

02

「那便是阿宴？」琅大人隔著雲鏡指向一個少年。

雲鏡之中是凡塵的青宴和青漪。

彌生店的雲鏡可觀三千凡世的任意時間，那時大概是他們二十歲的年紀。

真好，我在心裡偷偷地感慨。

這一世里，青宴和青漪青梅竹馬，一個成了漫畫家，另一個是大明星。

十幾歲的年紀，青宴拿青漪當女主角畫了不知多少漫畫，可青宴總是使壞，好端端的漫畫女主，總是名叫「豬婆」「丑妹」。

青漪每每看見，就衝進青宴家把他暴打一頓，打完還要順帶手把他冰箱里的飲料零食掃蕩一空。

有兄弟問他：「你是不是喜歡那姑娘啊？」

青宴擺擺手：「沒有，青漪是我大兄弟，再說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十八歲那年高考，青漪問青宴：「你想去哪上大學？」

青宴摸摸後腦勺：「不知道啊，我只會畫畫，大概上個藝術院校吧。」

青漪點點頭：「哦，那我也學藝術吧。」

「你他媽莫不是失了智喲！」青宴聽了青漪的話氣得差點猝死。青漪的成績什麼重點大學都上得了，怕是瘋了才要去當藝術生。

他不知道青漪使了什麼心眼，居然說動爹媽同意她去學播音主持了。

「你給你爹媽下降頭了吧，這年頭你干點啥不行，學播音主持以後找的到工作么？」青宴一副當爹又當媽的嘴臉，苦口婆心地想勸青漪迷途知返。

「學別的你就能保證我找得到工作？」青漪翻了個白眼，「皇帝還不急呢，宴公公，您也消停會兒吧。」

青宴氣得說不出話，心裡又莫名有點喜悅。

還是那個兄弟，聽說了這事兒後悄咪咪地問他：「那姑娘是不是喜歡你啊？」

青宴愣了一會兒：「放屁，我覺得她要麼就是不想學習了，要麼就是腦子有坑。」

再後來，青漪就屁顛屁顛地跟著青宴去了藝術學院。

青漪長得漂亮，可藝術院校的姑娘都挺漂亮的，青宴看著素麵朝天的青漪有點恨鐵不成鋼：「你稍微收拾收拾自己吧，挺好看一小姑娘怎麼就這麼不把自己當回事兒呢？」

「你覺得我好看？」青漪笑嘻嘻地黏了上來。

「我沒說······」

日子一天天過，青宴很有天賦，可是卻怎麼也火不起來。

臨近畢業，他也只是個畫漫畫的窮小子，而青漪卻被一個經紀公司看中，要捧她做明星。

「喂，我打算去當明星了。」

「挺好。」

青漪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說：「那我走了。」

就在那年，青宴的漫畫突然火了，有導演找他合作拍電影。

公司領導拍拍他肩膀：「小伙，可以啊，賺了這把，後半輩子都不愁了。」

青宴想了想，跟老闆商量：「你價再出高點，我連版權都賣給你。」

青漪從龍套，到女配，再到當家花旦，熬了整整五年。炒緋聞，蹭熱度，她的新聞從來沒斷過。

那位兄弟後來和青宴見面，借著酒意問他：「你和小明星還有戲么？」

青宴喝了半瓶白酒，最終也沒說出個答案。

那年青漪突然宣布退出娛樂圈了，說她要和圈外男友結婚了。

那年青宴和兄弟喝了半斤白酒，醉得路都不會走了，還準確地撥通了號碼：「結婚吧，我養你。」

琅大人揮手收了雲鏡，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

「我知道錯了。」我趕緊低眉順眼地擺出一副鵪鶉狀，良好的認錯態度興許會讓琅大人對我手下留情。

03

三日前，我偷了漠北仙草「青黛參」，帶著阿宴奔赴幽冥。

這麼多年，地府欠過彌生店不少人情債，我提了要求之後，判官倒也沒有多加為難。

「九姑娘。」那冷臉判官向我虛行一禮，揮手招來一位孟婆，「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她就是了。」

那孟婆掌心有明珠大小的燈火，忽明忽暗。

孟婆向我行禮道：「九姑娘，這便是忘川之水了。」

我向判官和孟婆一一回禮：「有勞。」

取忘川水煮青黛參，一碗參湯色澤剔透如琥珀，還前塵，赴來世。

我已然做好了送別阿宴的準備。

「姑姑教養之恩，青宴無以為報，這具身體卻是極好的器靈。」阿宴飲下一半參湯，將聶青漪的魂魄浸入另一半參湯中。

忘川之畔，風刃之陣大開，阿宴從容走進陣中。

「姑姑，多謝······」

風刃將食發鬼的靈殼剝落，兩個晶瑩的魂魄被風環繞而出。

那天我是被阿琅揪著後脖領子回去的，阿鸞原想替我求情，可看了一眼琅大人的臉色，就暗戳戳地躲進了庫房。

到今日，我已經被阿琅關在閣樓上整整三天了。

「下次還······」

「沒有下次了！」我急著搶白，怕他不信，我慌忙伸出三根手指發誓，「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阿琅嘆了口氣：「當真不許有下次了······」

我嘻嘻笑著起身，卻碰到袖中的匕首。

那日初入地府時煙霧籠罩，我同阿宴在無盡的幽冥之中，清俊的少年雙眸明亮如星：「姑姑，阿宴會一直保護您。」

我只覺那是少年狂言，可他卻正經了臉色：「姑姑和我，說到底不過是凡人。彌生店這樣的地方，不知多少神魔覬覦，姑姑可曾想過，一個凡人在這樣的地方，該如何自保？」

「有阿琅和阿鸞在，不會······」

「若他們不在的時候呢？」

「姑姑可知······」阿宴說著話，不停變換著位置。

直至將我藏進石窟中，他擋在石窟的入口，整個人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神情：「琅大人為我煉製食發鬼的軀體，就是為了保護姑姑啊。琅大人費心救我，不過是想，有一日他若不在您身邊，有人可以庇佑您平安啊······」

風刃之陣的陣眼，孟婆取出一把匕首給我：「想來那靈殼最終幻化為利器了。」

樹上不知名的花被風吹進閣樓，像是阿宴那日與我在幽冥作別。

阿宴，姑姑也盼你喜樂平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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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y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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