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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滋味

「南國之秋,當然是也有它的特異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橋的明月,錢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涼霧,荔枝灣的殘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濃,回味不永。比起北國的秋來,正象是黃酒之與白乾,稀飯之與饃饃,鱸魚之與大蟹,黃犬之與駱駝。 」這是郁達夫《故都的秋》中接近結尾的一段,青年時曾誦讀,深覺先生遣詞造句之精妙。取食物之濃烈對比反襯出北國南國之秋的區別,時至今日讀來亦能深諳中國文人的那番傲然之氣,放傲孤絕至一番境界,連食物也帶了文人的一番傲骨。

中國文人從不避諱寫吃的,若如沒有對食物百般的品嘗與咀嚼,下筆時也定然寫不出這番心身為之一振的文字。故文人若沾染了些煙火氣息竟令人覺得甚為親切而可人了。雪芹先生是極愛吃的,亦對食物有著極深的研究:能細細道來需要十來只雞方可做出的茄鯗,也能在三九寒冬里給你熬一碗熱騰騰的綠畦香稻粳米粥,更別提薛姨媽的糟鵝掌,還有李媽媽偷吃的酥酪,秦可卿咬過的棗泥餡的山藥糕。這一字一句的讀來不覺已口中生津液,仿若慢嘗到這等難得的美味。若說雪芹筆下的食物珍品還帶著文人的書卷氣,那《水滸》中給出的食物就真真是綠林好漢的江湖義氣,讀來也甚覺酣暢淋漓:切二斤爽口的牛肉,再打二斤上好的酒。不拘在哪裡吃,不拘用什麼吃,也不拘和誰吃,這生猛的氣息就直直的撲面而來,勾的人不禁拍案叫絕,恨不能也體會一把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爽咧感。

近代的文人中,我獨喜汪曾祺先生的文字。先生的文章不襲何等門族,自成一派。文法自然清雅,然又趣味無窮。及至先生寫所食之物時,就竟至雀然躍於紙上了。因此,我常常懷疑不讓先生寫文弄墨也許尚可,但不讓先生品嘗所愛之物恐怕是萬萬不可的。也正是因著這份對食物的喜愛,先生的文字是我常常喜歡誦讀多遍的,每每讀去都會會心一笑,仿若感受到那滋味在口唇般。「高郵鹹蛋的特點是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乾、發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紮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高郵鹹蛋的黃是通紅的。蘇北有一道名菜,叫做「硃砂豆腐」,就是用高郵鴨蛋黃炒的豆腐。我在北京吃的鹹鴨蛋,蛋黃是淺黃色的,這叫什麼鹹鴨蛋呢!」年少時每每讀到這段,就好似能看見一顆淡青白色被筷子一紮進去就冒出紅油的鴨蛋,那感覺實乃妙不可言。卻也到底令我惦念起家鄉的食物了。

我是食過這樣的鴨蛋的,在很小的時候,姑姑們常常提個籃子過來,上面鋪著一塊白色的粗布,那粗布是濕的,潮潮的搭在籃子里,一掀開裡面俊俏俏的躺著二十來個淡青白色的鴨蛋,每一個都有小孩子的拳頭那麼大。輕輕地敲開「空頭」的那一側,用筷子挖著吃。這樣的鴨蛋是可以白吃的,就是啥也不用配,直接吃,也可以挖出來放進碗里,再盛滿滿的一碗熱粥,將搗碎的鴨蛋帶著紅油旋在白粥里,真真的又香又好吃又好看。

若說起故鄉的鄉味,非腌制的咸鴨子和臘腸所能比擬。我吃過很多地方的鴨子和臘腸,卻沒有一個能比及我父輩腌制的,那咸而不膩,香而有嚼勁的腌鴨子黃澄澄的放在白米飯上,讓人能足足的扒滿兩碗飯,是行至外間再也不能夠的。

食之需有味,食之亦需有情。無論行多久行多遠,都忘不掉抹不去兒時沁入骨髓的滋味,忘不掉無論身在何處,身陷何等境地,也能像迷龍一樣做出一份心心念念地地道道的白菜粉絲燉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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