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紅鈔十二

十二追尋

那晚,她回憶了很多我們當年的美好過往。同桌的日子,她喜歡右手托著腮幫,裝著思考問題,其實是為了偷看我的側臉,還有那下巴。她笑得特別開心,她說傻孩子,女人怎麼不好色呢。一樣的啦!然後她把腿又壓在我的腿上,把臉湊過來,開始瘋狂接吻,她說,我回國就是作睡客,就是那個睡覺的睡,客人的客,決定把你睡服,睡服你,懂嗎?她用鼻子使勁地蹭著我的臉,雙手抱著我的脖子,還咬了我的肩膀,最後她說,我剛才舒服了,巴眨巴眨的閃著美麗的眼睛,深情的看著我。最後,她哭了很久,她說男人一夜,女人一輩。走啦……

我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一個上午,感覺剛剛經歷了一場夢。留不住,忘不掉,這也是我後來婚姻不和諧的根源。直到新婚之夜,我聽到妻子跟我說的那番話,我想起了她,滿腹的悲傷讓洞房花燭之夜成為後來離別的起點。

我對於女人,對於愛情,已經沒有多大的興趣。其實,我所謂的原來的工作單位離職,都是一場逃避現實的演出。我厭倦了生活,寫字都沒有往日的幽默歡快,感覺所有的文字,都是我指尖敲碎的寂寞迷離,濺了滿屏的憂愁。活著,只是死而未葬。曾經的工作單位,我就是掌門人……我想起曾經讀過的一段話:我們一群孩子喧鬧著滿地尋找螞蟻,那是我們那個年齡最大的樂趣,而我在他們喧鬧中,安靜地欣賞他們捉螞蟻……

逃來逃去,始終無法逃避命運的枷鎖。今天的肖菊,我一個從未觸碰過的女孩,今天又逼著我再次體驗感情的悲苦。我是無辜的,被動的,只是年輕時長著一張白凈稚嫩的臉,讓我如肖菊一樣飽受這世間愛恨情仇的糾纏。既然,命中注定天涯海角我無處可逃,我就試著面對吧。我決定留在這座城市,去追尋那兩本迷一樣的日記,去解密那一個迷一樣的女孩。已經隨風而逝的女孩。

麻木的腦袋,已經讓我沒有飢餓的知覺,我已經第三頓飯沒有吃了。午飯的時間,發燙的腦袋讓我開始出現幻覺,我拿起毛巾,浸透冰涼的冷水,蓋在額頭,昏昏的睡去。中途我記得手機不斷響起,然而我實在太疲憊,最終未有接聽,眼皮十分沉重,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時間過得飛快,聽到敲門的聲音,已經是下午四點。肖梅來了,我精神狀態非常不好,我也很不願意見到這個和肖菊長得一樣的女孩。給她開門之後,她依然像早上一樣,面無表情,還是那樣直愣愣地看著我的臉,我的直覺是這個姑娘和她姐姐一樣,怕是有精神疾病,也許她們家族就有遺傳病史吧。我嘴唇乾裂,呼吸急促有氣無力,我問她是不是來拿那盆花,她輕聲的說:「不全是,是來還背包的。」語氣堅韌,透著一股剛烈的氣息。我示意她搬走那盆花,而她卻沒有走的意思,她說你好像是感冒得嚴重了。

我心想還要你多嘴,我沒有理會轉身走向洗手間,開始嘔吐,全是苦水,還有白沫,這是什麼情況我感覺非常糟糕。肖梅說你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我是學醫的,你這好像不是感冒。我心裡暗自生氣,三頓沒吃飯能吃壞什麼東西?!庸醫!我依然選擇了沉默,在我的生活中,我信奉一句話,江湖怕冷漠,一個不願接觸的人,冷淡是最好的拒絕方式。

她徑直轉身走進廚房,很快給我端來一碗水,我覺得這倒不壞,喝了一半,我發現這水是鹹味的。

「你這是幹什麼?!」我不耐煩地問她。

「你需要補充鹽水,如果一會你要上廁所感覺像拉肚子的話那真不一定是嚴重感冒了,你剛才嘔吐物里有白沫。」她語氣不卑不亢,我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也沒作爭辯,因為此刻我確實有肚子隱隱作痛的感覺,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趕緊出去。

我說你先回吧,我需要休息一下,謝謝你。她搬起那盆花,轉身離去,我急匆匆走進衛生間,我發現竟然真的拉肚子。

我從衛生間捂著肚子出來的時候,肖梅竟然還在房間里站著,我十分惱怒,我問她能不能把要求一次性都說完,我已經沒有耐心了。她說我是覺得你有可能是中毒,真的,你莫不相信。

中毒?!我已經一天沒吃飯怎麼會中毒,連水都只喝了一瓶礦泉水,我怎麼會中毒,我心裡已經非常厭惡她,只是忍著沒有出聲。

我說你還有事嗎,沒事我想休息一會,謝謝你,如果一會情況沒有好轉我自己會去醫院。她立即就說我覺得你現在就應該去醫院。我感覺這位女孩非常倔強,而且自以為是。但是此刻,我真無力發怒,我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她,我說我是學生物的,生理衛生課外讀物也看了不少,你管好你自己吧,沒事你就回去。

她看見我如此堅持,態度堅決,倒是有點膽怯了。但是她說我去給你攔計程車,你趕緊去醫院吧!算我求你了!

我見她一片好心,默許了。

隨後我披上外套,穿戴整齊,出門前往醫院。一路上,她不斷的側過身子看我的狀況,到了醫院,醫生說這是典型的著涼感冒,建議吃藥。但是肖梅卻說覺得是中毒,說我吐了白沫,醫生愣了一下,說你吃什麼東西了嗎?我將三頓飯沒吃,淋雨的情況簡單的回答了兩句話。

醫生說你住院吧,我隨即在醫院住下來,很快醫生給我開了幾張驗血,驗尿的單子,我轉身對肖梅說,謝謝你了,天也不早了,你回吧。她依然是睜著大眼睛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沒有離開也沒有表態留下來。

就在我走向電梯口的時候,我聽到旁邊有個聲音說「哎,哎,哎,怎麼回事啊,這年輕的後生倒下了……」。

第二天凌晨四點,我醒來的時候,只有肖梅在旁邊坐著,她說「你真的是中毒,還有你醫院的費用也沒交,你的手機我不知道密碼,你設置了飛行模式,又沒人打電話進來。」

我準備說話,發現根本沒法發出聲音。我努力的張了張嘴,她湊過來想聽我想說什麼,我努力了幾次,最後我輕聲說「我錢包里有現金。」

她說:「錢包急症值班室的人拿走了,應該不會有事。」

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謝,問她我手機呢。她連忙從她兜里取出手機遞給我。我解除飛行模式,準備打電話,可是我打給誰呢,我還是給母親發了條信息:「昨晚睡得早,手機關機,一切都好。剛剛睡醒,我繼續睡覺了,明天給你打電話。」

不久,醫生來了,他說:「帥哥,你感冒發燒,而且有中毒癥狀,我們已經給你檢查過了,你記得你吃了什麼東西嗎?」

我把頭兩天的生活瑣碎說了一遍,醫生接著說,不對,你再回憶一下,你再仔細想想。我表示確實沒有其他進食和飲水,醫生非常疑惑,嘖了一聲,出去了。而肖梅應該是一夜沒有合眼,我說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她說沒事,等你脫險了我就要走的。我感覺非常虛弱,胃裡還是難受,有嘔吐的感覺,迷迷糊糊中,我睡得很沉很沉,醒來已經是中午。

在醫院不停的輸液喝又咸又甜的水,住了兩天,醫生說應該沒有大礙了,輕微中毒,幸好就醫及時。我想起肖梅,這個姑娘倔強的個性,也許救了我一命,我心中升起一陣感激。她已經於昨天走了,回學校去了。我打算告訴她,我準備給她姐姐去要回杜坤該支付的最後一筆錢,我想出院了就告訴她這個消息。

第五天早晨,我靜靜站在病房的窗前,眺望遠處的漢江。其實,我還是怕死的,求生之欲,螻蟻尚有,何況人乎?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安寧過了,我一直在回憶我是如何中毒的,到底是誰所為,不排除意外,但是我的生活規律太單調了,我不可能無緣無故中毒。這次意外,我沒有死,我卻不想死了,而且怕死,我得弄明白這裡面的原因,否則,我將生活在恐懼中。

我一個人走出病房,坐在住院部大樓的安全通道台階上,冰涼的除了屁股,還有那顆心。我很想抽煙,可是沒有,那就乾脆安靜地把那三天的時間反覆回憶,我是個非常細心的人,8歲的時候在家吃飯,母親上了一大碗水餃,我可以邊吃邊數出每人吃了多少個,一共多少個,而平均每人多少個,哥哥比我多吃了多少個;每次丟了東西,我都能根據回憶大致判斷出東西應該丟在哪了……筆記本!肯定是筆記本有問題!那天翻看筆記的時候,紙張有些粘在一起,我用手指蘸過口水翻頁!重複過多次這樣的動作,而且覺得奇怪手指有股苦味,帶著有點煤油的味道,當時以為是筆記本的霉味。發霉了的東西產生毒素很正常,不過這毒性也太大了吧,差點為此丟了命。

我覺得我的判斷應該是準確的,我得找個方法來驗證一下。

很快,我辦理了出院手續,醫生囑咐我,飲食必須清淡且容易消化,不要飲酒之類,我的心已經急不可耐,根本沒有聽完醫囑就下樓坐車往北街而去。我在寵物市場買到兩隻小荷蘭豬,還有苜蓿,手套,小刀等零碎。回到家中,我帶上手套,用小刀片在日記本的書邊不停的刮,細小的紙末落在玻璃上,我將這些紙末混合在苜蓿中,餵給其中的一隻荷蘭豬,而另外一隻我喂的是正常的苜蓿。我靜靜坐在房間,等待著結果,五個小時過去了,結果讓我失望,這小東西毫無反應。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中毒的來源在哪。一切我摸過陌生物品,都成為我懷疑的對象,大腦很累。我早早地用過晚餐,睡了。

早上,六點。我已經醒來,我起身去了趟衛生間,無意中我看了一眼客廳里那隻籠子中的荷蘭豬,天哪,已經死了!

這到底是意外,是發霉產生的毒素,還是肖菊生前故意人為,我不寒而慄。我得小心研究這兩本日記。追尋這些讓我心驚膽顫的疑問,難道這個姑娘真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我絞盡腦汁,為了這些本來與我毫無關係的事情,我有些進退維谷,或許儘快燒掉這兩本日記,離開這不詳之地,才是明智的選擇,畢竟我是一個小角色,是死是活就像肖菊一樣,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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