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到他回到港灣

負能量預警。

負能量預警。

負能量預警。

家醜不可外揚。

寫知乎長文揭家裡的短，會被雷劈的吧。

那太好了。

一、

連軸的流程走完，親爺爺八十大壽告一段落。

正式飯席是今天，昨晚上也吃了頓，聽說叫暖壽。

出發前，二叔和爺爺奶奶拌起了嘴，鞭炮要在家門口放還是去飯店放。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不管哪兒都是禁放區吧？腿腳都邁不利索的親爺爺開啟大嗓門，在家門口放！不然人家不知道我老吳過八十了！

上學期，一行人走路，聊起早已結課的材料力學的王老師。

哎，王老師現在感情狀況咋樣了啊？

不知道啊，三十好幾的女博士，能力這麼強，怕是很困難。

看她不像結過婚之後安定下來的狀態，應該還在苦苦尋找吧。

王老師一定很缺愛，不然為啥對我們這麼好啊。

吳指導，你的狀態也很像她，對大一的寶寶這麼好。

那陣子有點寂寞，雖然現在也是。

還以為大家在調侃我驚人的毅力，二十了還沒體驗過戀愛的滋味，缺愛。

「是是是。」

不是沒道理，是缺。

自打用了空間朋友圈，時常能看見秀親情的。

和藹慈祥的老太太，硬朗明理的老爺爺，摟著隔代，笑那麼開心。

我的爺爺奶奶怎麼好像，我從小就覺得不對勁。

小學一年級的我，拿著課外閱讀問爸爸，我怎麼沒有這樣的爺爺奶奶啊？

我爺爺奶奶育有三個兒子。

我爸是老大，唯一一個上大學的。

孫子輩這邊，老二家的兒子最大，也就是我哥。老三家的女兒最小，也就是我妹。

三個媳婦這邊，也只有我媽接受過高等教育。

我爸媽經濟獨立，搬出來住在小區里，剩下一大家子住老城區的二層老房子。

先站隊。三叔和他媳婦、爺爺奶奶，鐵狼。

逢年過節要回去吃飯，端茶送水盛飯上菜的永遠是二媳婦。

上人罵下來，不頂嘴，一臉委屈。

請來的長工既視感？？？

最近聽我媽說，剛生我那段時間，和他們住在一起，親眼目睹日常生活二媳婦怎麼受欺負，氣得不行，又真心不敢和我二叔講。

爸媽都在高校工作，忙起來沒人照顧我，就把我交給爺爺奶奶。

鑰匙弄丟了，把我鎖在卧室里任我哭。

也帶我出去玩，更多時候是在棋牌室，街坊鄰居面前大聲喊，我大孫子！

有段時間，我媽工作的校區在他們家附近，中午去吃個飯。

我媽進門和家裡人打招呼，奶奶大聲喊，吃飯的回來啦！

每年春節都要收壓歲錢。

有一年，當著我的面，奶奶接過我爸孝敬的一沓鈔票，從中拿出兩張塞我手裡。

小乖乖！這是給你的壓歲錢！

我爸的表情我到今天都記得。

那年奶奶過個什麼大壽，我可能還不記事。

爸媽工作原因，晚回了幾天。

進門，爺爺奶奶冷眼相待，不理不睬。

爸爸掏出早已備好的份子錢。

「兒子回來啦！」

妹妹學習有障礙，請了個師範學院的學生當家教。

我見過一次，很耐心的學姐。

到了飯點，奶奶偷偷使眼色，別喊那學生一起吃飯。

我哥當兵，海軍。

中途回來探親，二叔辦酒席請客，他把親家，也就是我哥的外公外婆一家也請來。

我的親爺爺奶奶，也就是我哥的親爺爺奶奶，一大家坐一桌。

我哥的外公外婆，一大家坐一桌。

到酒店，我懵逼，為什麼要分兩個包間呢？

苦了我哥，兩頭跑。

在親爺爺奶奶這兒喝了會兒，我哥說，要去隔壁陪陪外公外婆。

「不許去！在這兒坐著！」

我媽不是揚州人，我外公外婆不在揚州。

外公去世。

一家三口悲痛萬分。

帶上奶奶就去長途汽車站。

到了地方，奶奶不停念叨，為什麼沒有人開車來接一下，為什麼沒人安排住酒店。

我要打電話跟我媽說，能不能幫著安排下。

不要！他們自己沒數嗎！不主動提就是不把我們當自家人！

老房子里有我爸的一間卧室。

雖說我一家三口搬出來住了，房子也依然是他的。

不談別的，感情在。

沒有一聲招呼，一點一點地，那個房間變得亂七八糟。

空調機的紙箱、霉爛的舊沙發、換下的帶灰網線，堆在床上。

柜子里，見證爸媽感情的小人書，不翼而飛。

這大概就是我爸每次回家，和他們說話，都敷衍得不行的原因吧。

反正小小的我，就覺得哪裡不對。

一兩年前，又是一次不情不願，回去吃飯。

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如此。我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但是就是不情不願。

一句話，跟這家人，不親。

進門，逗開活蹦亂跳的狗，不大的客廳里放著台空調機。

誰買的？家裡的壞了？我隨口一問。

大人們面色凝重。

兩小時後得知，爸爸的房間被三叔強佔，要給妹妹作卧室。

同樣的沒有一聲招呼，空調機買回來了，下午就裝。

妹妹年紀大了，十七八歲的女生，需要自己的房間，很正常。

爸爸的房間空著不住人，三叔有想法，很正常。

借給他，我覺得是應該的。

打個招呼，哪怕是喊我爸或者我去幫著收拾好東西，有啥的嘛。

他非要強佔。且不說缺德不缺德，賊尷尬是肯定的。

鬧僵了。家人和親戚間的真面目在我這兒更加明顯。

爺爺奶奶整天和稀泥，要我們忍讓。

爸爸提出一點訴求，親爺爺就會重新開啟大嗓門。

漸漸地，我成了突破口。

爺爺奶奶開始以各種理由給我塞錢，大額的錢。

賊尷尬是肯定的。討好我。

他們想花錢消災？

我一直這麼想，也就含含糊糊。

今天得出結論：做夢。

討好我的錢哪裡來的？

他們可都覬覦著我家吶。

唯一的雙大學生、雙教師配置，有錢著呢！

有錢得很呢！

可從來不管我家還在還著房貸。

可從來不管我爸為了賺外快，四處出差，腰肌勞損。

要錢！要錢！要錢！

要就要吧。

要得也太他媽過分了。

打斷。我要發言。

當年各種原因，只有我爸上了大學，才有了今天家裡，經濟實力的嚴重失衡。

必要時多照應是應該的。很正常。

不是不願意給。常常甚至很想多出力多出錢。

他們卻以小人的心態耍著各種套路。

親爺爺親奶奶前一陣上門，日常和稀泥，順帶商討八十大壽辦酒席。

爸爸這段時間已經氣瘋，仍舊提出，我們來辦吧，一條龍，你們負責請人出席即可。

奶奶秒變聖母，裝作理虧。

不要你們辦！都不要你們出錢！一分不要！來吃飯就行！

酒席前一晚，我接到奶奶電話，接聽，和回去吃飯一樣不情不願。

來的時候把錢帶著。

我懵逼。什麼錢？

奶奶一聲冷笑。辦酒不要錢啊？？

一例即可。

揣上錢，擠公交，馬不停蹄往那兒趕。

奶奶正分裝著壽碗壽筷的禮包，要發給客人，也要發給鄰居。

我閑得蛋疼，搬來小板凳幫忙。

一直在念叨，給誰家不給誰家，因為上次誰家辦酒席沒怎麼怎麼樣。

忍到晚上酒席，到地方一看，請來的客人倒是都沾親帶故，但是完全沒譜啊。

老大家，也就是我家，自然沒請親家，也就是我外婆。

外婆在外地，來也不方便，打個招呼總是要的吧，提都沒提。也是從來不提的。

老二家，也就是我二叔我哥那家，親家沒請。

想想我哥參軍中途回來探親那次，明白了個大概。

老三家，親家那邊來了六七號人，吃得那叫痛快。

表面上，請來的都是沾親帶故的，沒毛病。

細思極恐。

畢竟按譜系規矩，該來沒來的那些，並不是沒空，多半是壓根就沒請啊。

然而我表姐結婚，我親爺爺奶奶不必要被請去吃酒的，我外婆都極力要請去。

再細思，別睡了。

不講了。太多了。

二、

缺愛。缺什麼愛？

現在想想，我爸媽教育我方式略欠妥，多半是把精力牽扯到宮斗去了。

我爸偶爾不講道理，怕也是從染缸里爬出來，還沒洗得乾淨。

我不會愛人，真的。

自然地表達和愛人，正常家庭的子弟與生俱來的能力，對我來說真的好奢侈。

親爺爺奶奶，沒有像別人的爺爺奶奶一樣教會我愛，教會我做人，倒灌來一身戾氣。

外公葬禮那幾天，14歲的我甚至開始思考，當同樣的事情落到親爺爺奶奶頭上，我哭不哭得出。

家風各有不同。我可以接受正誼明道的指點，可以接受嚴格的家規，也可以接受很多人都享受過的寵愛。我渴望沒有隔膜的那聲爺爺和奶奶。

唯獨不希望，在成年以後，發現大家族裡，一大半都是，一直以來咒罵譴責的，社會渣滓。

因為自己不遵醫囑，在醫院裡和護士大聲喊叫，等等等等，他們幹得出來的。

好在成年不久的我，已經徹底搞了個明白。感謝兩小時前，爸媽和我難得的夜聊。

爸爸繼承的壞脾氣，這些年也消去了大半。

我的壞毛病，也被自己一個一個發現，努力消滅中。

三口人甚至一致同意，定居別的城市。

美好的生活大概不遠處。

只是，我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補習怎樣愛。

一年班指導，那種足夠感動自己下半輩子的付出，是源於這種急切嗎。

三、

不是沒想過去理解。

真的，常常想。

想完又遭到失望，才造就了現在的徹底心寒吧。

四、

「老大家書香門第，兒子上了名牌大學。老二家實幹家，兒子在海軍歷練過。你們老吳家啊，文武雙全。」

「不好意思，【老吳什麼】？」

五、

六七年前，我初中。

有次過節，去奶奶家吃飯。

聊著別的呢，奶奶突然問我，你怕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