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冬天

說起故鄉的冬天,還是要回到九零年初那個時候,現在的村子儼然已經把當時的樂趣送進了歷史。

前幾天傍晚和愛人在附近的鄉間散步,遠處飄散過來一縷青煙,傍晚的風將這煙推進我的鼻孔,這熟悉的味讓我彷彿又到了故鄉的冬天。

對於所有關中平原長大的孩子,火炕,那是再熟悉不過了。每到傍晚,家家戶戶的屋頂都開始冒著縷縷青煙,煙霧隨風搖擺,散布在村裡的每個角角落落。從村外看村子,被一團舞動的煙霧籠罩著,宛若仙境一般。各家飄來的煙,味道也各有不同,用玉米桿燒的炕,煙味甜香;用玉米芯燒的炕,煙味濃重,極易嗆人,玉米芯再潮點更是難以忍受;用果樹木材燒的炕,煙味干香清淡,引人喜愛。

倘若你睡過炕,你一定知道睡炕的樂趣,用玉米桿燒的炕,保溫效果較差,一般到凌晨溫度會慢慢降下來,這個時候就得裹緊被子睡,記得小時候這個時段,我會緊緊的摟著酣睡的媽媽,爸爸就又得伴著睡意再去往炕里加點柴火;用果樹木材燒的炕,保溫效果較好,一般睡到自然醒炕還是熱的。

冬日的太陽總是那麼勤快,而我卻畏懼屋外的寒冷,習慣賴賴炕。陽光照在屋外的白雪上,睡了一宿的白雪也歡喜地把陽光反射的到處都是,格外耀眼。

記得那是1994年的第一場雪,那一年我六歲。清晨豪不情願的被媽媽叫醒,睜眼間,太陽已爬上了樹梢,而樹枝上怎麼裹著白色的紗?小腦袋迷糊了一會兒,才反應到,下雪了!頓時賴炕的小心思一瞬間被喜悅擠飛到九霄雲外,小腦袋只想著趕緊出門呼喚小夥伴們一起去打雪仗。

急忙叫媽媽幫我穿衣服,之所以要媽媽幫忙給我穿,我想在北方長大的孩子會和我有一樣的經歷。冬天媽媽們都會怕這冬的嚴寒,凍著自己的孩兒,所以總是給自己的寶貝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記得那時自己穿上棉衣棉褲後,身體會硬邦邦像機器人一樣,小胳膊小腿僵硬地不聽使喚,不過在棉衣棉褲的包裹下格外溫暖。

我最喜歡的是媽媽給我做的深藍底色,上面印著小小梅花那件棉衣。穿上這件,總覺得自己像只小梅花鹿,可以在這滿是白雪的世界裡自由歡快地奔跑。

廢了些功夫,終於穿完了這身鎧甲。不得再提一下的,就是我這雙戰靴,關中人叫這種鞋為棉窩窩。鞋底是媽媽一針一線納的千層底,為了防水還貼了層橡膠底。鞋面為黑色條絨布,也稱燈芯棉,鞋幫子裡面填滿了棉花。鞋子外形如船,鞋面中間縫合著一道「牛鼻樑」,格外霸氣!

坐在炕邊,媽媽給我穿上棉窩窩。輕盈地一跳,跳下炕,哪顧得上洗臉刷牙,直穿到屋外。老天爺好像一宿沒睡,屋外的雪沒過了我的膝蓋,約莫有20厘米厚。爸爸在門口清理積雪,我走上前,像個男子漢一樣,告訴爸爸,「爸,我幫你一起掃雪吧」。爸爸回過頭,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蹲下身子朝我的小手哈了哈氣,透過手心傳到心間都是滿滿地暖意。爸爸用鐵杴把雪鏟到屋外的樹根底下,好似給這樹也穿上了雙「棉窩窩」一樣。我就跟著他後面用掃帚掃雪,媽媽在旁看著我那笨拙的樣子,哈哈大笑。說來也滑稽,我那雙小胳膊抱著個比我胳膊寬三倍的掃帚,說是在掃雪,實質是在畫鬍子。每掃一下,都格外費力,一使勁,兩個笑臉蛋都掙地通紅。現在想想那個萌萌噠的場面,自己也不由得發笑。

和爸爸一起掃完雪,吃罷早飯就又飛速跑了出去,到了北邊的巷子,小夥伴們已經默契的分好了隊,打著雪仗,兩邊打的不可開交。我顧不得戴手套,蹲著身子就把一團雪揉成一個雪球扔向北邊巷子那伙身上。一會兒猛攻,一會兒防守,年齡大點的孩子給我們幾個講著戰略戰術,指指畫畫,學著電視里抗戰片八路軍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真是又傻又可愛。最終我們和北邊巷子的夥伴們通過「談判」還是和解了,雙方一起堆雪人。有人負責滾個大雪球做雪人的身子,有人負責滾個小雪球做雪人的頭,而我則飛速跑回了家,在家裡的地窖里找了個胡蘿蔔做雪人的鼻子。不一會兒,一個大大的雪人就堆好了。大家不停地給雪人變換著姿勢,變換著表情。想想現在的日子,工作、生活的壓力使人喘不過氣,那時的無憂無慮格外難得。

夕陽灑下一抹暖紅,讓這雪惹人喜愛。旁邊經過的嬸嬸,告訴我「你媽叫你回家吃飯」,懷著不舍的心情和小朋友們道了別就乖乖地回家了。回到家裡,爸爸已經升起了炭爐子,一進屋子,暖烘烘的。爸爸叫我坐在他身旁,妹妹還小坐在他另一邊,「傻乎乎」地吃著烤紅薯。爸爸先是把我的棉窩窩脫了下來,放在炭爐子旁邊烤著,出去瘋了一天,棉窩窩已經被雪浸的濕透了,又從爐子裡面拿了個熱騰騰的紅薯剝好給我,我像個餓壞了的小狼崽,顧不上說話就大口大口地吃著。

吃完晚飯,夜已黑,萬籟寂靜,窗外偶爾會有幾聲狗叫。我們一家四口已團坐在爸爸已經燒好的熱炕上,我給他們三個津津有味地講著我和小夥伴們這一天都如何瘋著,逗得他們哈哈大笑。橘黃色的燈光映在他們的笑臉上,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是那麼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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